“殿下,真正动手的似乎另有其人,霍重山彷若真不知情,要不要找人来问一问?”
鹿云见康王脸色实在不好,放低了声音询问。
“难道是有人打着他的招牌,胡乱行事?”
“的确有这种可能,奇怪的是,亏空的银额那么多,不可能不引起怀疑。霍重山疑心那么重,对于这件事却是置若罔闻,如今都到了这一步,还是不愿多说,会不会是个圈套?”
李承泽回来以后,心情就十分郁闷,自己苦心孤诣去上奏,结果等到天都要黑了,等来的却只是一个年老的公公。
皇帝忌惮他,连个官位都给的如此吝啬,他当然能理解,毕竟他是前太子的人。
可他都在奏折里说了是有急报,却还是如此将他拒之门外,显然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见他沉吟良久,望着黑幕里的落雨,幽幽说道:“他是不是知情,都不要紧,不管最后落到谁的头上,这件事必须彻查,大狱里关着那么多人,朝廷若再不出手,到时候百姓安定无望,一到关口,那便如决堤之江河,谁也无力回天。”
“可陛下对王爷这般,万一就是为了让王爷自己主动跳进去呢?”
“那也得跳。”风扬起一侧的翠竹,哗哗作响。
“若我从一开始就不知情,我自然可以紧闭双目,视而不见,可如今见到了听到了,便不得不为,哪怕只是为了尽一点身为皇弟的本分。况且朝中之人,也不一定全是皇帝的党羽,咱们姑且试一试。明日一早,你便随我一同上朝,我当着百官的面给李承越上疏。”
夜色深不见底,李承泽无暇顾及其他。
······
沐莹雪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客栈里的床榻之上。
转头一瞧,那人正坐在不远处的烛灯下,轻柔的光线将他的轮廓描画的寸寸分明,有棱有角,平添了几分英气。
“你不是不愿意让人瞧见你的模样吗?现在怎么不避着了?”
她缓缓起身,睡了一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坐下,吃点东西。”
是命令的口吻。
“江二爷为何要取我性命?”
沐莹雪拿起筷子,那人吃哪个盘里的菜,她就跟着吃,生怕对方有什么猫腻。苏念安不知是给她下了什么药,但是到最后也没有毒发,看来她也并非是什么恶毒之人。
“你放心,你虽与霍重山有不少关联,但霍重山对我们没什么用。”
即是说她也没什么用。
“你们今天说的话我听到了,你们怕他。”
江北宁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话我也想问你,人人都说你们江家与皇室关系匪浅,但此次沉船,淹的却都是送往皇室的金银和南粮,你们江家又到底是为谁办事?”
沐莹雪并没有和他对抗的意图,她知道对方很有可能只吃这一套。
果然,男子微微一笑,没有生气,而是轻松地看着她。
“你既不是霍重山的人,为何还要关心这些,你们沐家也就剩你一个了吧,这么龇牙咧嘴,又是为的谁?你弟弟?他早就死了,何必再煞费苦心。”
“你说什么?”
沐莹雪忽然起身,手心冰凉一片,她的确是想利用他打听弟弟的下落,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你胡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了不算。”
“沐家走到最后,还不都是自找的,王朝更迭,乱蹄之下踩死人,也是常事,自己选择的路,必然要为之负责,谁都一样。”
“可你为何会知道他的下落?谁告诉你的?”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亲眼所见呢?”
大雨如注,沐莹雪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雨水,只觉得无尽的黑从天边漫过来,压得房屋低矮,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送你回去。”
江北宁没有强留她,他拉她一起回来,不过是发觉身后有人跟着,害怕沐莹雪暴露行踪,连累自己。
“不用,我自己可以。”
沐莹雪强硬地挣脱出来,街上灯火昏暗,路上四处皆是积水,唯一能支撑她的,是心里涌动着的唯一的念头,她记得自己似乎答应过祁唯安什么事。
江北宁遥遥望着摇摇欲坠的人,转身就回了楼上。
他并不在意这女人来自祁唯安的府门,更不在意她为何会如此落寞,此刻唯一让他头痛的,是皇帝的莫衷一是。
“少主,二爷唤你回去,说是有事商议。”
“这狗皇帝不知要干什么,暗地里让我们大张旗鼓偷银,明面上又想利用旁人调查私盐的事。霍重山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开口就要威胁我,江家真是两头都瞒,两头都不落好。”
他皱起眉头,身后的人依旧拱手立着。
“那少主的意思是?”
“算了,先回去吧,听听二爷会说什么。”
······
雨声滴答,祁唯安坐在廊下,闭目聆听雨水撞击在阶前的声响。
“总寻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乔二姐拿来一件衣服,盖在他的肩头。
“怎么?有事找我?”
“你先说你去哪儿了?老实交代。”
“除了军营,我还能去哪儿?”
京墨前几日被沈靖轩的人伤了,好在老夫子妙手回春,还是救回了他一条命,只不过左腿伤了骨头,已经好不了了。
他正蹲在身后的角落里熬药,雨雁坐在不远处的廊下,擦着手中的剑,不知在想什么。
“你骗人,我去过军营,他们说你不在。”
乔二姐疑惑,不知祁唯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唯安倒也不生气,但也没打算告诉她,依旧闭目养神,他在仔细聆听门外的动静。
“真搞不懂你,什么事还得瞒着我。”
乔二姐身上的衣服又明艳了不少,她最近的确有了些心事,父亲不止一次提醒她该找个夫婿。
倒不是因为觉得她年龄大,而是越来越不放心自己的身子,他从少时起就进了军营,战场上不知厮杀过多少回,自从长子去世,他便郁郁寡欢,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开始担心身后事,也自然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我爹说让我成亲,你怎么看?”
她无非是想试探一番他的心意。
“什么?是谁家的公子?”
他忽然睁开眼急切地问她。
雨雁和京墨同时看过来。
“你竟这般在意?”
乔二姐心里藏不住话,低头有些害羞,也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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