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裴昭僵住了。
对方如此镇定,就像早已迫不及待,等着自己上演这一出泼酒取物的戏码。
她不禁怀疑是自己落入了圈套。
可是若此时错失机会,再去抓林清的其他把柄,又谈何容易。
“本宫不认得,看着倒是别致,不像宫里的物件。”
裴昭温温一笑,正要伸手去接,身后传来萧凛冷不丁的一声,“拿过来,给朕看看。”
“诺。”
秋蔓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将那竹筒递了过去,那筒身的刻纹,萧凛只看一眼就认出是燕王影卫所用之物,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秋蔓见状连忙跪下,“陛下...这东西,真是臣妾捡的,贤妃娘娘可以作证。”
二人早已串通一气,柳江玉装作茫然无知,“这东西怎么了?臣妾可以证明,秋选侍所说是真的,早上我二人在花园里闲逛...”
不待她说完,萧凛便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他将竹筒举至眼前细细端详,“封漆已经断裂,说明已经有人打开过了。”
说着,不带一丝停顿,啪嗒一声打开竹筒。
里边空空如也。
如释重负的是林清,里边原本的密信写了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一旦被萧凛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而最疑惑不解的,是裴昭。
将竹筒放至萧景炤身侧时,她很确定,信件原封不动的在里边,现在却不见了,也就是说秋蔓和柳江玉把密信藏起来了,并且知道里边的内容。
她们意欲何为?
裴昭想不明白,再不敢轻举妄动,想到关于萧峥影卫的纹饰,她曾与萧凛一同见过,便装作几分惊奇,
“这上边图案怎么如此眼熟,难道是...”
萧凛没看她,只兀自点头,“看来宫里有人很惦记朕的好兄弟呢。”
说罢,径直起身,显然没有继续用午膳的欲望。
裴昭忙上前提醒,“陛下,宫里有人勾结燕王,就这么算了?”
她声音极低,但是林清听得一清二楚,满脸不可置信的朝她望过来。
似是想不到裴昭会出卖自己。
裴昭未分给其半分目光,只紧紧盯着萧凛,就见男子转眸,眼神中透露着威胁意味,
“信已经被打开了,无论取走信的人,是有意或无意的,说明他并非是给燕王传信的那个人,至于信为何会落入这样一个人手中,倒很值得细想。”
裴昭闻言微微一怔。
只觉男子语气中威压逼人,她不敢再劝,侧过身让出一条离开的路。
待稍微冷静下来,才完全明白萧凛话中的意思。
是啊,真正勾结燕王的写信人,是不会在把竹筒送出去前,将其打开的。
而写信之人把竹筒交给这样一个传信人,只能说明她自己行动受限,现下宫中被幽禁的,也就只有林清了。再加上之前林清为了萧峥与萧凛起的争执,根本无需多想就能猜到。
萧凛对此心如明镜,故意没有追究,实则是不敢追求,就算明知道林清私信燕王,他也不愿动这位心爱的皇后。
但是对于那只信筒几经周转,出现在他眼前,萧凛已然起了疑心。
有人想借此对林清出手,不言而喻。
萧凛未看到信中林清对萧峥赤裸裸的情谊,一心只想护着心上人,自然对这个暗中作梗的自己,反多了猜忌。
裴昭想明白这点,也大概猜出了柳江玉二人的用意。
她们是要借此向林清示好,同时告知其发现这只竹筒的真正地点,那么自己与林清,就彻底成了敌人。
果然,晃神的片刻,柳江玉已站到她身前,抚了抚高挑的眉梢,嘴角笑意已然压抑不住,
“哎呀,贵妃不是想和秋选侍探讨下花间舞,还留在这做什么?”
秋蔓也娇笑道:“要不臣妾现在陪娘娘回琉璃宫?”
“不必了。”
裴昭冷冷拒绝,“秋选侍有这番心机,要是都花在陛下身上,位份定不止于妃位。”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椒房殿。
裴昭是在未央湖的长亭中,追上萧凛的。
似特意在此等着她一样,姜公公带着侍候的宫人远远站在亭外的花园里,见了裴昭就婉言告知,
“陛下想一个人安静下,不过,贵妃娘娘可以过去。”
便是在等自己无疑了。
裴昭点点头,让春桃带着女婢也候在外边,独自一人上了长亭。
萧凛背对着她,望着湖侧,待她脚步停下,直言道:“密信里写了什么?”
裴昭晃了晃神。
原来在这位帝王眼中,后宫女子的心机手段,不过是些明晃晃的无聊伎俩,只一眼,就轻易看穿了。
她竟天真的以为,精心准备的戏码,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皇后心向燕王,是不争的事实,甚至不惜逼陛下让出皇位,她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裴昭也不装了,能不能夺回萧景炤,全在于这封密信能否触怒萧凛。
萧凛回眸,语气极淡,“那贵妃以为,朕该怎么做?”
裴昭许是有些急了,竟真的回答:“自古怀有异心者,该如何处置,陛下应该最清楚才是。”
萧凛闻言笑的阴冷至极,“为了景炤,贵妃还真是心狠手辣啊,你可知,为何朕只看一眼那竹筒,就知道,柳江玉和秋蔓不过是意外得到,你才是那个本应帮清儿传信的人。”
裴昭反驳,“臣妾从未想过送出那封信!”
萧凛纠正道:“但你也未想过提前告知朕,要不是朕把景炤过继给了皇后,依昭儿的性子,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它毁了,对不对?”
裴昭被完全说中了,语塞无言,萧凛又继续道:“朕之所以确信送信的是你,因为清儿常对朕说,后宫最喜欢最信任的是你,你的贵妃之位,若非皇后允许,如何能顺利册封,你罪臣之女的身份稳居琉璃宫,要不是清儿费心安顿,如何能止住悠悠众口。”
他说的句句属实,可是裴昭听着委屈极了,“皇后宽宏仁爱,臣妾亦爱她敬她,可是炤儿是臣妾唯一的孩子啊,何况臣妾并没有冤枉她,皇后既然敢做,就该知勾结藩王,是什么后果。”
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裴昭整个人被打懵在原地,嘴角跟着渗出一丝殷红的血滴。
她顿了顿,忽的阴冷笑道:
“陛下以为那封信里只写了朝堂政事么,北封燕地,别柳依依,筱待君归。”
“这个筱,是谁的幼年小字,陛下应该很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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