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厅中灯火通明。
一位瘦得皮包骨头的老人,坐在夜明珠做成的明灯下,看着刚刚送来的素笺,另一只手上,还转动着两颗硕大的铁胆。
在他身侧三步之遥的地方,垂首站着一位戴着奇形面具的人。
面具上镌着奇异的花纹,不是天魔,也不是鬼怪,而是青天中闪击的雷电!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姓名、来历,也没人知道他的功夫如何,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但是正是这个人,居然在出现之后的短短数十天,就得到了老人的信任、器重与重用。
人们只知道他的绰号:雷照青天。
在这个权谋横行、阴谋盛行的江湖上,有以武器杀人的人,也有以杀人的人为武器的人,转着铁胆的老人,无疑就是属于后面这种人。
老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竟像是一位公公,他的声音就像锥子一样,随时可能刺穿人的耳膜。
他的人也像是一柄尖锥,随时都可能刺穿任何一个人的心脏。他阴冷地问:“黄河北岸的事怎么样了?”
一位眼神晦暗的锦衣人,笔直地坐在大厅右首一张檀木椅上,像是位很有权势,很有威仪的人。
但此时,这个人却不得不对老人很恭敬地躬身,道:“龙副使带着九昧门的谢晓秋,集结了九昧门、洪门、怀门、苍门、花下门的百十位好手,在首阳山布下了龙华真人传下来的‘八大绝阵’,想必展骥人等插翅难逃,现在看来,也该差不多了。”
老人皱皱眉,轻咳了一声,道:“我问的是那颗星。”
锦衣人很神秘地道:“那颗星请来了‘铁搭子’。”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道:“听说‘铁搭子’要价很高的。”
锦衣人微笑道:“为龙头办事,我们这些人自当是不遗余力的。”
老人斜睨着窗外的疏星,道:“派人传话,就说他出的价钱,由我们付给他。”
锦衣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甘愿为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所用了,而且都愿意为他死心塌地地卖命,因为老人非但懂得知人善用,还知道每个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告诉布施,一定不要放过那个姓蒲的。”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流转不定的眼神,却一直瞄向身侧三步之遥的雷照青天。
锦衣人恨恨地道:“即使龙头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老人惊疑地看着他,道:“哦?”
锦衣人的眼神沉痛而哀伤似的,道:“因为他刚刚杀了我的父亲!”
老人讶然道:“‘问君刀’颜别禅颜老先生已被他所杀?”
锦衣人眼神中充斥着仇恨与杀机,忿然道:“这个仇,我迟早会报的!”
等到锦衣人走出去,雷照青天才用一种近乎沙哑,却磁性十足的嗓音问道:“龙头,为何不把蒲花交给我?”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对付展骥?一定要除掉蒲花?
——莫非是要为东厂副使“一梦锁千秋”苏梦迟复仇?
这位老人看着神秘招摇的雷照青天,缓缓道:“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而且眼前的形势,你也不适宜出手。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请你去办。”
“龙头请尽管吩咐。”雷照青天微微地躬身,阴恻恻地道。
这位老人转着手上的铁胆,奸邪地笑道:“要做什么事,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通知你的。”
(二)
贺闲云终于发出了她是第一支金钗!
不止是一支!
金钗划过空气,激发出第一声“嗖”声之后,“嗖嗖”声突地不绝于耳。
她一出手,竟是七钗齐发!
七支金钗,犹如冬日屋檐上掉落的冰棱,尖利的刃翘闪着绮丽的光芒,看似华美,实则凶毒异常;就像美丽的赤练蛇,看上去炫美,却是凶残,致命的毒物。
孟昭然猛然开口吐雾,大喝一声:“叭!——”
一口真气随声而出,居然融合了佛门“狮吼功”和密宗的“六字真言”,迎向疾飞而来的七煞神钗。
——六字真言,造化无量,每个字都有其特殊的蕴意,也有其独到的神奇之处。
——“叭”字属于布施波罗蜜多,能除愚痴心,能断除闇哑苦。
融合了“叭”字真言的巨大强音,居然产生了一道奇异强劲的气流,阻向疾射飞至的棱光暗器!
七煞神钗受到气流的阻滞,速度慢了下来,停了下来,可在跌落的半空中,突然像划伤天宇的烟花般绽开了。
——七支金钗绽开了。
绽开如蝴蝶的羽翼。
确切地说,金钗确实是绽开了,就像渐次开放的花瓣,一瓣一瓣地绽开,一瓣接着一瓣地逐个炸开,花瓣中飞出一些细小的银针,闪着湛蓝的精光。
居然都是淬过毒的。
孟昭然始料不及,被几枚银针刺中,他暴喝一声:“哞!——”
六字真言的“哞”字带着神奇的吸力,一瞬间居然震碎了散射的银针。随着“哞”字出口,他已经飞身跃向贺闲云。
没想到,贺闲云的金钗还不止七支!
不待孟昭然欺近,她又迅速地发出了七支金钗,只是这次发出的金钗,明显比第一轮发出的更精致,更细小。
越是精致、细小,反而越需要手法和功力,越说明这种暗器更毒辣、更凶险了。
孟昭然不及细想,迅捷地扔出了手中的旱烟袋,砸向了还想发钗的贺闲云。
贺闲云举手迎向飞旋中的旱烟袋。
她不得不举手相迎,这杆烟袋虽不能致命,却完全阻挡了她发钗的方位;可是,她一旦举手相迎,就会给飞身欺至的孟昭然留出一个空门,留出一个机会。
杀她的机会。
孟昭然果然已闪身飞至,不知何时,袖中居然多了一把精钢制成的短刀,在贺闲云错愕的一刹那,狠狠地刺入她的前胸!
贺闲云死了。
她的脸上充满着惊疑和不信,似乎至死也不会相信,孟昭然居然能杀得了她。
还是不相信孟昭然居然真的杀了她?
(三)
孟昭然杀了贺闲云,还未及喘息,行动突然迟滞下来,本来一弹指间就能迈动的一步,这时却需要两弹指的工夫,才能做到,确切地讲说,此时的他,就如同坠入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中。
他身边四周的空气,突然莫名奇妙地越收越紧,令他渐渐无法动弹,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勒住了脖子,捆住了四肢,而且越勒越紧,令他逐渐窒息。
可是无论他怎么挣脱,抵抗,却看不见那道无形的巨网。
他闷吼着:“唵——”
凝集着身、语、意三金刚的“唵”字一出口,如凶猛翻滚的潮音,声震山野,如浪奔出。却怎么也震不断那些看不到的网丝。
他左奔右突,上下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这张巨网的捆束。
——因为这本是无形的情网。
孤独门门主冷步云布下的就是“情网”。
——像情丝一般的柔丝织成的情网,又有几人能够挣脱?
惟大智大慧者除外。
惟至情至性者除外。
孟昭然像一条鱼一般,被困在这张无形的情网里。
(四)
这个时候,蒲花正俯身洗了一把脸,喝了几口清澈冰凉的溪水。
借着东方微透的晨曦,辨认着溪水中的岩石,慢慢地踏进了若邪溪。
突然,他觉得小腿上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低头看时,居然是几只浮游的不知名的小鱼。
会咬人的鱼?
人不逢时天亦欺,几只不起眼的小鱼居然也会咬人了。
蒲花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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