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田凤雁开完中药,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与何树华和小章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田凤雁着急忙慌的往辽县县政府方向跑,心里则没抱太大希望,这俩人,应该不会等她了。
事实上她猜错了,两人虽然面显不耐烦,但最终的结果确实是在等她。
在看到田凤雁后,何树华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几分关切:“看完病了?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田凤雁云淡风轻:“妇科病,你个小孩儿别瞎打听,你只要知道我死不了就行了。害你俩等我这么长时间,婶请你们俩下馆子吧。”
三人点了两个小毛菜,一个尖椒干豆腐,一个地三鲜,三碗米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给旁边一桌上菜,客人挑起一筷子菜登时就不乐意了:“服务员,我要的小鸡炖蘑菇,你给上的啥?”
服务员莫名其妙的指着菜:“你用筷子好好扒拉扒拉,鸡是鸡,蘑菇是蘑菇,不是小鸡炖蘑菇是啥?”
客人目瞪口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回怼:“我以前吃的你家小鸡炖蘑菇,是H省的榛蘑,你这个是啥?本地的晒干小草蘑,你们这样做,会伤老主顾的。”
后屋门帘子一挑,老板兼厨师的老王出来了,一脸愁苦:“方老师,服务员新来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跟您说实话吧,往大市场批山货的老孙头出车祸,住一个月的院了,大市场那几家卖货的,压箱底都掏没了。这顿,我给您按草蘑算账。”
方老师这才了解了来龙去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顿,只能先这样了。
田凤雁三人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匆匆吃完,便踏上了归程。
德隆镇离市区有四十多里地,开车一个小时左右。
回到家,发现冯玉婷正在院里,指挥着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往毛驴车上搬书箱子。
田凤雁大惊失色,她在书本里,可夹着她刚搞出来的私房钱呢。
田凤雁气道:“冯玉婷,你这是干嘛?抄家啊!”
冯玉婷撇撇嘴道:“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帮你收拾破烂,咋还有错了?再说,我爸都同意了,让我把家里能卖的破烂都卖了,钱,归我,让我买双上班能穿的高跟鞋。”
干活不是目的,得钱才是。
普通的破烂自然不值钱,但仓房里有冯岐山要来的旧暖气片,还能翻新再用,怎么着也值四五十。
田凤雁早就瞄上它了,只是怕冯岐山关注到没敢下手,没想到冯玉婷先下手为强了。
既然冯岐山答应他闺女了,田凤雁也懒得管,伸手去抢书箱子。
冯玉婷把田凤雁一把给扯回来,力度之大,把田凤雁薅得一个趔趄。
冯玉婷:“妈,这些书都是玉姝小时候用过的旧书,没用了。”
田凤雁气道:“你也知道是玉姝的书,你干嘛不问问她再卖,万一有用呢?”
冯玉婷理直气壮:“我问过了,玉姝说没用了。”
田凤雁气结,不管三七二十一还要去抢,身后传来了冯玉姝的声音:“妈,有用的书,我提前挑出来了。”
田凤雁回头,冯玉姝手里正挥着一本一年级一册语文书。
可不就是田凤雁夹钱的那本?
田凤雁把书接过来,暗自看了下夹缝儿,钱,还在。
这里面,总共有179块钱,其中一百块是田凤雁贪下的买菜钱,44块是偷卖的两瓶西凤酒钱,35块是卖头发钱。
田凤雁轻舒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二女儿冯玉姝,冯玉姝回了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田凤雁笃定,冯玉姝,知道她在书里藏钱了,甚至可能,连她偷酒的事都知道。
这个女儿,只怕不简单。
田凤雁拉着二女儿回了屋。
田凤雁从书中抽出179块钱,沉吟再三,觉得钱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二女儿这里安全,索性把兜里看病和卖东西剩下的643块钱也掏出来,总共822块钱,抽出12块,其余的810块,全都递给了冯玉姝。
冯玉姝怔了下,随即撩起衣襟,褪下套绒裤子、线裤裤腰,拉开小内裤里侧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小撂零钱,一毛的、五毛的……
冯玉姝上手数了数,是七块八毛钱,与田凤雁的810块合在一处,重新放回到内裤兜里。
小家伙,竟然和她一样,也偷藏了小金库,还自己缝了个兜儿,藏在内裤里。
母女俩很默契,彼此什么也没问,彼此什么也没说,主打一个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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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280块钱,只剩下12块?你得啥病这么金贵?”冯岐山眼睛瞪得比牛眼珠子还大。
田凤雁抹了一把红彤彤的眼睛,把诊断单和一包中药拿出来,哽咽道:“抽血、B超、验尿、妇科等检查费用加一块儿就快一百了,确诊是子宫肌瘤,大夫建议我做手术,后续还得花四百多。我没舍得,便偷问了小汪,听说也有吃中药吃好的,我也是为了省钱才开的中药。”
田凤雁打开一个中药包,里面有各种草根树根等乱麻七糟的东西,还有一只大蜈蚣。
冯岐山赶紧让田凤雁把中药给包起来,伸手打开诊断单子。
单子上,清楚的写着子宫肌瘤,建议手术。
只是诊断书在撕的时候,左上角撕没了一角,名字只剩下一个“燕”字,对,是小燕子的“燕”,不是大雁子的“雁”。
也有可能是大夫手误写错了,女人名字中,“燕”比“雁”多。
至于撕没的一角,也有可能是大夫撕的时候用力不稳,撕破了。
冯岐山还要仔细端详,田凤雁接着说道:“本来还剩下30多,小章和树华等了我一中午,我请俩孩子下馆子,花了12。”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冯岐山的注意力,把诊断书递还给田凤雁:“小章?你坐人家小章的车去的县城?就凭你个守着锅台转的家庭妇女?怎么可能?”
三句话都不忘贬损田凤雁,就好像他冯岐山这辈子,不拿田凤雁垫嘴活不下去似的。
田凤雁压下心中厌烦:“我也正纳闷呢。我就在大道边等客车,吉普车直接停我身边了,树华直接问我是不是进城,可热情了。”
冯岐山若有所思,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肯定是何秘书回家提起过玉婷,这孩子,八成是对玉婷上心了。”
田凤雁暗翻了一记白眼儿,上心个屁,猪八戒都比你拎得清……
生怕冯岐山再拿病说事,田凤雁装做回厨房端菜,直接把医生诊断书和那袋中药包扔进了火炉子。
这两样东西,可不能留下来被冯岐山找到当做把柄。
诊断书,是她用两个包子换了一个名叫王雨燕的;
中药包里的“中药”,是她随便找的树根、草根、干羊粪蛋子混合物,怕冯岐山仔细看,田凤雁特意抓了只蜈蚣放进去,冯岐山最怕这玩意了。
但凡冯岐山细点心就会发现,这只蜈蚣刚死去没多长时间,身子还软趴趴的呢。
总算蒙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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