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渺被小钱拉着回家,进门就瞧见院中站着一人。
“阿渺。”
胡娜里面穿天鹅绒的洋裙,外面是淡灰色的羊皮大衣,妆容精致,卷发经过细心打理,颇为眼熟的风情。
“胡娜姐,侬怎么过来了。”
卫渺的笑着上前,邀她进院子。
许阿鱼和吴妈从厨房出来,才发现院子里多了陌生人。
“哎呦,家里是来客人了,我俩在厨房忙碌,未曾听见。”
小钱连忙上去扶许阿鱼,嗔怪道:“阿鱼婶,薛医生虽然说你可以下床,但还是让你少吹风的。”
许阿鱼看卫渺带着客人进了堂屋,也不再去管,而是对小钱道:
“你来得正好,你家少爷的饭菜还有智上大师的饭菜我都做好了,一并端过去吧。”
小钱挽着许阿鱼的胳膊,如同麻花一样扭来扭去,感激道:
“阿鱼婶,辛苦您呐!”
许阿鱼丰盈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重活我一点没干,全是吴妈动手,我最多动嘴。”
小钱不敢抱吴妈,但也冲吴妈讨好地笑,“吴妈,谢谢你。”
吴妈将装好的饭盒递给小钱,又端着托盘示意她在前面走。
“哎!”小钱欢欢喜喜答应一声,昂首挺胸走在前面。
想着家里两个挑食的,今天应该能饱餐一顿,她就忍不住地咧嘴笑。
走路的时候两个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很欢快。
胡娜是第一次来卫渺家,在客厅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旁边电话上,眼神微闪。
她将手中提着的高档礼盒放下,对着卫渺感慨道:
“从未想过,我们住得这样近。”
卫渺给胡娜倒水冲茶,眨眼看她道:
“胡娜姐,外面天寒,喝一口暖和一下。”
胡娜接过杯中茶,笑着打趣卫渺,“往日我常听兰姐说你聪慧懂事,聪慧我是晓得的,懂事今日终于得见了。”
卫渺看她神态自若,但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心中叹气。
“胡娜姐,你来是为了警察署对面的那间店面吗?”
胡娜握住被子的手一紧,苦笑道:“现在又见阿渺聪慧了。”
她对上卫渺干净澄澈的眼眸,只是短短地停顿了几秒钟,就继续道:
“张二如今是我丈夫,我是她妻子,我想要当老板娘,他给我开店。只是没想到他都不混青帮了,手段还是那么混。”
当老板娘已经成为了胡娜心中的执念,或者说是梦想。
她一直想要自己当老板娘。
一开始想若是和杨秋实一起支摊子卖馄饨烧饼,也是自己做主的。
后来去了咖啡厅见识广了后,就想开个面包房,觉得当面包房的老板娘高级又挣钱。
后来认识了张二,他说只要跟了她,想要什么都有。
她失去了很多,才得了这些。所以她不能容忍自己再次失去。
想到这里,胡娜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接连拿出了六根大黄鱼。
将其中五根分开,深吸一口气道:
“阿渺,这些是之前三个月欠的房租,余下的这根是打伤人的补偿。”
那间店铺在警察署对面,位置和面积都是最好的,在曾家手里时候,一月租金是五百大洋。(注1)
五根大黄鱼倒是多出了一百多块来。
“咖啡店还是要开吗?”
卫渺没有看桌子上的黄金,而是十分好奇。
张二是特高科特工的身份暴露,法租界怎么会允许让他们继续开下去呢。
胡娜扯出个笑容,无奈道:
“嗯,这里倾注了我太多心血了,我不想放手。”
她呀,求的东西总是得不到。
卫渺见她垂眸苦笑,不愿意多说,索性也不去问。
左右不过是那些东西,她也贪恋烟火气和黄金,胡娜姐怎么就不能有自己贪恋的东西?
“胡娜姐,那黄金我就收下啦。”卫渺语气欢快。
胡娜猛然睁大眼,看向卫渺的眼中有欢喜有感激。
“阿渺,谢谢。”
卫渺晃了晃手中金条,嘿嘿笑道:“这个我先收下,关于新的租金,会有人寻你重新签订契约的。”
胡娜点头,口中喃喃,“应该的。”
张二告诉她,这铺子是卢平生的,卢平生和他有过节,断然不能再租了。
可她不想放弃。
兰姐说过,卢平生十分看重阿渺,她只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若是阿渺能同意,问题不会太大。
可她和卫渺的关系不能算多亲密,尤其是她和张二在一起后,她就有意无意地疏远卫渺。
毕竟当初她只是一个咖啡厅服务员的时候,和总来买打折面包的卫渺说过许多幼稚的话语。
那些年少无知的话,是她最纯净的梦想。
胡娜解决心中大事,人也不复刚才紧绷,浅笑道:
“阿渺,等签了租房契约,我的咖啡厅大约在十二月中开业,你一定过来哦。”
卫渺点头答应。
“阿渺,你怎么不劝我离开张二?”胡娜问。
毕竟卫渺已经晓得张二真实身份是二狗子。他和卢平生不一样,他是一条真狗,咬死同胞的疯狗。
卫渺瞪大眼睛,十分诧异胡娜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情情爱爱的事情,她哪里晓得。
胡娜看她眼睛,就晓得她的想法,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笑道:
“阿渺,张二于其他人如何我无法说,但他待我不错,任我予取予求,这样就足够了。”
卫渺点头,这不是挺好挺通透的嘛。
胡娜噗呲笑出声,收回手起身告辞。
卫渺送她出门,恰好遇见刚进门的许阿鱼。
“阿渺,这位是?”
卫渺挽着许阿鱼的胳膊,闻她身上奶香,“阿渺,她就是胡娜姐啊。”
许阿鱼面上笑容真诚无比,“这位就是胡小姐,喔唷,我好几次说要请您来家坐坐,总没有机会。”
许阿鱼是知道胡娜的,毕竟兰姐的工作就托了这位福才这么顺利。
胡娜被许阿鱼温暖的手握住,感受她的真诚,脸上笑意明显。
“阿婶,听闻过两日阿渺的弟弟有满月酒,也想讨一杯来喝。”
许阿鱼连连点头,“行的,行的。”
卫渺看着胡娜脚步轻快地消失的弄堂口,刚准备转身回家,就看弄堂口,卫阿大一手牵着卫东,一手提着东西。
小豆丁整个如同泥猴子,头上衣服上是泥巴。
一向憨厚的卫阿大面沉如锅底,吓得小豆丁只敢抽气。
“阿爸,你揍他了?”卫渺问。
卫阿大还没有说话,卫东就小短腿扑腾,“大锅,救我!”
若是往日,卫阿大肯松手,任由小崽子去告状了。
可今日他对着卫东低吼,“闭嘴!再喊晚上不许吃饭!”
卫东只敢默默流泪,泪水把糊了泥巴的脸庞给宠成小花脸了。
卫渺看着卫阿大怒气冲冲地进了院子,对着扭头可怜巴巴看她的卫东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老实人发飙,那是很恐怖的,她的危机预警可提醒她,不能触霉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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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查找了一下,民国时候租洋房,一月在一百五到二百大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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