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并不着急靠岸,替周潇潇包扎的福源大姐多次催促自己的丈夫尽快回去,一个女人的脸部不能留下伤疤,否则一辈子可能就此毁了。
这个日本渔船的主人就是这位福源大姐的丈夫桥本先生,他们是来自都农的渔民。
然而,这些做惯了海洋买卖的人,不喜欢受人指使,被人掣肘,所以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才回到都农,而因了这番耽搁,周潇潇脸上的伤疤彻底结痂,左侧大半边已无法看出原来的模样,沟壑纵横交叉,如果夜半时分怕是连幽灵都要畏惧几分。
起先,周潇潇醒来的时候有些害怕,虽然同为亚洲人,可是语言不通,而且船上七八个壮力,在海上风吹日晒的,猛然见到颇有些凶神恶煞。那些人自然不会主动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正常模样的女人,他们或许还有几分攀谈的兴致,如今丑陋异常的周潇潇倒是体会到了毁容的好处,大家都对她退避三舍,唯有福源大姐时时照料她。
十几天时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基本上都已愈合,可是心底的凄凉却无处倾泻。周潇潇恢复身体后也会透过窗户看到无尽的大海,眼睛也会接收到反射的光线,可是她没有勇气走出去,她只觉得身心俱疲,虽然也算脱离了陆川崎,可是面容尽毁,又不得已远走他乡,以后的路恐怕只会更加艰难。
女人都有锐利的双眼和细腻的心思,所有成长起来的女人都会经历一番挣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无一例外,毕竟矛盾无处不在,前进就是不断解决矛盾。
福源大姐看出周潇潇的彷徨,即使彼此不能交流,却不时地通过一些肢体动作来尽可能地开解她。
在船上呆了半个月,28日下午,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周潇潇听到大家在甲板上欢呼,望出去,远处隐约可见三三两两的高楼,这是近了海岸。此时,福源大姐进入船舱,一进来就露出笑靥,先是用手指了指外面,然后就要去扶她起来。
周潇潇懂她的意思,不管她的身份如何,这个照顾她的大姐对她十分尽心,也许是同为女人,不管在何处,活着本就不易,我们自己不该自轻自贱。
下床,拖着自己这副残躯,周潇潇的脚步异常缓慢,一个多月不曾沐浴阳光,北海的海风似乎将那点热度全部吹散,踏上甲板,有人立即停住笑,船上一时间十分安静,周潇潇很少这般受人瞩目,只是此刻她的全部关注点在自己身上,随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
两只手伸出去,闭上眼睛,切实感受着活着的自在和生命由来的欣喜,又是一个暖冬,同一纬度的Z市此时也是如此温暖吧,她实在是太过渺小,陆川崎很快就会迎来全新的生活,会有名媛扑上去,爱他,帮助他,陆氏也会越来越好,她的离开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周潇潇这样想着,无论如何,这也是她要的结果,虽然有一定的代价,也算值得吧。
睁开眼,海面上波光粼粼,她一时有些眩晕,急忙收回视线,对着甲板上的几个人微微一笑,只是她此时无法想见自己的笑容是多么地恐怖,几个人有些尴尬地略略挥手便掉头谈论其他事情。周潇潇并没有多想,这些天她其实并不曾照过镜子,福源大姐也怕她因此自暴自弃,因此将船上的可用作镜子的物事都藏了起来,周潇潇一直未从那场爆炸中缓过来,所以不曾在意这些细节。
福源大姐在一侧仍是笑着,见状转身过来,伸手拍了拍周潇潇的胳膊,两人在一旁坐下,周潇潇盯着大海出神。
过了一会儿,只见福源大姐犹豫着上前,手中此时多了一面镜子,周潇潇不明所以,福源大姐犹豫再三还是将镜子递上,女人总是要在危难之后有所醒悟,痛苦只是一时,面对才有出路。
周潇潇接过手柄,拿到面前,待看到镜子中的人,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一再确认,那个人就是自己,镜子没有问题,她这才记起被爆炸波及的时候脸上确实曾有几天火辣辣地疼。
现在的她哪怕是站在陆川崎的面前,只怕他不止难以认出,而且还会讨厌这样的容貌。
很好,周潇潇轻轻苦笑,放下镜子,福源大姐想要劝说,明知不能够,却还是说了一句什么,当然,周潇潇完全听不懂,不过还是对大姐摇摇头,又用双手紧紧握着福源大姐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样也好,周潇潇想,她先前一直担心即便是一走了之,也不敢保证陆川崎真的会放手,如果他发动所有力量找她,只怕总有暴露的一天,这下万无一失了,她只需等过些时候找个稳妥的地方整容,那么从此便一别两宽了。
新的生活,没有陆川崎的生活,没有婚姻的生活,弟弟,你会支持我的吧!
只是周潇潇对于感情是不敢轻易付出也好,不愿相信也罢,她向往的自由或许实现了,然而陆川崎却彻底陷入了爱情的牢笼无法自拔,身上的伤有药可治,心里的痛却无药可医。
在周潇潇消失的一周时间内,陆振翔便再次接手公司,老将出马,很快稳住公司局面。但是接连传来不幸的消息,陆家上下几乎乱了套。
先是陆川航被送回陆氏医院救治,可是双腿毕竟已经断了数日,L市的医生已经尽力,这次再无奇迹可言。听此消息,张清华更是直接晕倒,才知晓大儿子身体健全的那些天所有的愉悦全都消失不见,倒不如不曾恢复正常,也许还没有这么多的变故,陆振翔这么想着,家里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是陆老太太。
“小崎呢?”陆老太太经受不住接连的打击,如今只盼望孙子能平安归来。
“陈海来过电话,说是无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估计月底就回来。”
“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亲自去一趟瞧瞧,别是在外养伤不敢回来。”
“那倒不至于,妈!再等几日,我再问问陈海!”
陆川崎失落地回到Z市,到别墅的时候,已是凌晨1点,他是突然决定回来的,不知为何,他把人看丢了,自责难过痛恨自己,甚至觉得周潇潇肯定怨恨他无能,不能救她于水火,他期盼着打开门,一眼见到周潇潇就坐在餐桌前,低头摆弄着手机,生着气不搭理他,可是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从卧室流出来。
“二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秦叔拉开近日从不曾紧闭的房门,踩着拖鞋急忙忙来到陆川崎的跟前。
陆川崎此刻失魂落魄,拖着疲惫的身体重重地砸在沙发上,秦叔已开了灯,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人,陆川崎不说,秦叔不敢多问,看这神情他也猜出几分,怕是人没找到。
秦叔小心翼翼地安慰:“潇潇是个有福气的人,二少爷你别灰心,越是着急的时候越要冷静,也许过些时候潇潇就回来了。”
怎么听都是让人宽心的话,这样的话陆川崎已在心里说了千万遍,可他还是止不住地想她,总有糟糕的画面冒出来,他讨厌那些念头。
“我没事,秦叔,你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跟家里说一声我回来了。”
“哎,好!”秦叔心里也很是酸涩,好不容易盼到二少爷遇到一个姑娘,还发生这样的事,上天真是不长眼啊!
这一夜,陆川崎根本无法入眠,闭上眼睛就是周潇潇蜷缩的身体,摸上去浑身冷冰冰,如同尸体一般。以前年少的遭遇总给陆川崎带来噩梦,纠缠了他多年,直到遇到周潇潇,那个梦便渐渐不再出现。可从此周潇潇便只能在梦中见到,而这个梦将一次次地重复,伴随陆川崎接下来的路程,直到周潇潇再次出现在陆川崎的眼前。
陆川崎从不赖床,可是自海上归家,便一周不曾出门,一整天都呆在周潇潇曾经的卧室,看着原封不动的房间,他总有一种周潇潇只是出门逛街马上就会回来的错觉。
30日一早,张清华和陆老太太,包括陆振翔都来了陆川崎的别墅。看着陆川崎不修边幅的模样,三个人都是无比地心疼,陆振翔没想到这个儿子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竟是如此投入,而张清华坐在陆川崎边上不停地抽泣,陆老太太也是满含热泪,轻轻抚着陆川崎的头发,将孙子抱在怀里,此时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人一旦失了精神支柱,就如同骨头被打断,再也不能站立,所以要给陆川崎希望。
“孩子,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我们陆家有的是门路,这条不通换一条路就是,总有找到的一天,不要放弃,潇潇也必定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你大哥如今真的残废了,陆家还靠你支撑,你不能倒下!”
道理陆川崎何尝不懂?可是他太害怕,他担心这次分开就是永别,他们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孩子,还没有一起走遍世界……。
从老太太怀中抬起头,陆川崎看了看已经泣不成声的母亲,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父亲,他的责任他从不敢忘,大哥也因他再次受伤,他必须要振作起来,还有陆氏,不能落入有心人之手。
“我知道,奶奶,我休息几天就去公司,爸爸再辛苦几天。”看向父亲,陆川崎面上已宽松了不少。
听到陆川崎的话,几个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离开后陆振翔还是让陈海叫来陆川崎的几个朋友,希望对他宽慰一二,不至于陷入自我织就的死胡同而走不出去。只不过,何盛西和程乐倒是来了两次,吴书琦听了夏颜的话没有露面,怕陆川崎见到他们更加想念周潇潇。
说起夏颜,一听说周潇潇失踪,就急得直跺脚,吴书琦带来的消息只有寻找排查,一点点线索明晰可是却不见周潇潇的影子,一个月以来她已是掉了数斤不止,饭不思茶不想,一连数日睡不着觉,近日头发也是一掉一大把,黑眼圈怎么热敷都不管用,吴书琦知道俩人的关系,只能更加心疼自己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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