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晴宁却开了口:“若夫人也是我们南越人,此刻所以觉得紧张,怕是因为近乡情怯的缘故吧?”
远黛听得默默点头,心中却只觉怅然莫名。晴宁平日虽少言语,但偶尔一眼,却往往颇能切中要害。即使远黛此时心绪烦乱,也还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
远远的,有马蹄声“嘚嘚”而来,纵是身在车中,远黛三人仍觉连地面似乎都在颤动。微微蹙眉的复又抬手揭帘,远黛往外看了一眼。红日之下,一队骑兵正疾驰而来,胯下是清一色的黑色马儿,红衣黑甲,反射着阳光,那一抹冷光并不强烈,却令人直寒到骨子里去。明明只得数百人,却无由的给人一种千军万马、气吞山河如虎之感。这是一支毫无疑问的精兵,虽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支,却仍无由的给她一种熟悉感。
若有所思的微眯了双眼,远黛久久不语。她虽没有问什么,一边却自有人在。探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那支骑兵后,云燕已冒冒失失的叫道:“夫人,你看,那就是我们南越的云骑尉!”
“云骑尉”三字才刚入耳,远黛便是一震。事实上,云骑尉这个名字,早在七八年前她就知道。只因为,云骑尉乃是她的义父广逸王的一块心病。南越之地,虽也有平原,但更多的却还是山谷、丘陵,这样的地形,对于军队来说,自然是宜步不宜骑。
然而广逸王似乎天生就对骑兵有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偏好。只是南越皇室为着提防宗室作乱,对于皇子、王爷等宗室亲贵,管束的便也极其严格。更明明白白的规定了,凡宗室子弟,不得豢养私兵超过五十人。所以广逸王虽然一心想要建立一支无敌天下的骑兵,但也只能拿着禁军练手。南越先帝对他虽宠爱无比。也不过拨了他一支百人的禁军而已。
虽然只有百人,但石广逸却仍然对之投入了他最大的心力,他与这支禁军同吃同住,视其如手足兄弟,而这支禁军也并未有负他的期望。云骑尉,说是骑兵,其实却并不是单纯的骑兵,他们擅马战、能步战,甚至连水战也颇为精通,算得上全能二字。
只是凭着这一支百人的云骑尉。石广逸在十七岁那年,便横扫西南夷,威震南越。远黛幼时翻看那段过往。有时甚至不无感喟的想,若不是先帝诸子夺嫡之势日盛,也许当年的石广逸就真能平定了西南夷也未必。只是可惜,石广逸最终没能登上那个位置。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云骑尉,也在景轩帝继位之后。迅速的风流云散,到如今,只剩了寥寥数人而已。
怔愣良久,她忽而问道:“这支云骑尉,有多少人?”
这一点,倒真算不上是机密。云燕毫不犹豫的答道:“回夫人的话,据说是一千人!”
默默点头,远黛神色一时怔忡。心中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当年石广逸开始训导云骑尉时,其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慢慢来的,也正因此,他留下了许多关于云骑尉的资料。而这些东西,他都存放在了自己的书房内。远黛打小就爱钻他的书房。这些资料,自然也都是看过的,她能看到的东西,石传珏自然也能,而且显然比她更用心许多。
虽然有关云骑尉的资料,远黛只是一扫而过,但她自幼学医,若论起对人的身体乃至潜力,她知道的,甚至远远超过当年的石广逸。因此她很明白,培养一个合格的云骑尉,要耗费多少的心力、物力。石传珏登基至今,也不过四年有余,能有上千云骑尉,已是着实不易。
原野之上,云骑尉已疾奔而来,而使团这边,李安福也已匆匆的迎了上去。此次匆匆返回郢都的,只是半支南越使团,邱恒作为使团正使,却陪了石传钰留在平京,并尽快议定婚事,好将公主迎娶回郢都。李安福则沿途护送石青妍与远黛早了一步回来。
缩回手来,任由车帘飘然垂落,远黛长长的吐了口气,而后却忽然朝晴宁、云燕道:“你们……从前都是在哪座宫中伺候的?”这还是二人到了她身边后,她第一次问起她们的从前。
这种事儿,自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晴宁才要说话时候,一边的云燕早又抢先一步的道:“奴婢原先一直在秋实宫中伏侍邓太妃!晴宁姐姐原先却是紫宸殿的!”
远黛闻声,不免略略挑眉,仔细的看了晴宁一眼。秋实宫,历来都是南越太妃所住的宫殿,因是太妃居住的地方,自然也就少了许多的是非,虽免不了逢高踩低,但较之后宫妃嫔之间争宠夺嫡、尔虞我诈乃至于你死我活的相争却仍要好得太多。
到了这会儿,远黛也终于明白过来,敢情云燕这性子,竟是出自于此。至于紫宸殿,那却是南越皇帝的寝宫,晴宁若是惯常在紫宸殿伏侍,她的种种表现便也能够明白了。
“邓太妃……”若有所思的忖度一刻,远黛道:“可是当年先皇最后封的那位玉妃吗?”景轩帝早年独宠大小金后,及至大小金后偕亡,他的后宫才开始真真正正的充实起来。然而即使如此,他也再没有过立后之举,但后宫妃嫔却是一直走马灯般的,换的极勤。
听得这话,云燕倒不由的大大吃了一惊:“夫人……竟知道我们太妃?”
微微点头,远黛慢慢的道:“从前倒也曾经见过几次!”邓玉妃出身不高,却生得明眸善睐、肤光胜雪,景轩帝得了她后,倒也很是宠爱了些日子。这份爱宠直到邓玉妃因故小产,缠绵病榻,这才慢慢淡了下去。邓玉妃因小产后,身体久久不能痊愈,暗里便疑心有人动了手脚。为了这个,邓玉妃还求了明珑公主出面,请了远黛去她宫中为她诊脉。诊脉的结果,也果然不出邓玉妃所料。只是其后她身子虽是好了,但失宠已成定局,再没能挽回。
远黛想着她,倒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太妃……她如今可还好吗?”
神色古怪的看向远黛,迟疑一刻,云燕才道:“住在秋实宫中,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每日里不外就是种种花儿、养养鸟儿什么的,太妃娘娘自己也说,清静得很呢!”她口中说着,却忍不住的去拿眼看远黛,心中不住的揣摩着这位夫人是怎会认识邓太妃的。
既知她本是在故人身边伏侍的,远黛原先不喜她的心思便也淡了几分:“这宫里干净的地方不多,若真说起来,秋实宫虽冷清寂寥些,倒也算是不错的!”
这话一出,不独云燕,便是晴宁,也不由的朝她看了过来。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远黛斜斜的靠在了车壁上,微微阖目,作小憩状。
清脆的唿哨之声忽然响起,嘚嘚的马蹄之声倏然之间急如擂鼓,但很快的,那声音便已沉寂了下去。凭着对云骑尉的熟悉,远黛无需去看,也知云骑尉这是在列队保护车队。
三百云骑尉的到来,非但没有让使团放慢的前进的步伐,相反的,车队走的愈加的快了。
好在远黛所乘坐的这辆马车,本就是为着长途出行而准备的。车厢宽大无比,内里更是一应俱全,几乎便可称得上是一间小小的厢房,这一路行去,虽因总在车中而显得闷气,但倒也并不让人觉得难扼。这一日,小憩过后,远黛睁开双眼,想了一想后,便问云燕这会儿已到了何处了。云燕也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哪里知道这个,听远黛问起,便起身,开了车厢,问了那赶车的车夫,这才回远黛说是已过了明州,再有个三四日,便可抵达郢都。
远黛自己估算着,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命云燕令车夫停车。云燕听见远黛这么理所当然的命停车,心下自也诧异不已,但这些日子以来,她早知道自己所伏侍的这位夫人身份非比寻常,因此也不敢违拗,忙传令出去。却不料不消片刻,那马车居然当真就停了下来。
马车才一停的稳了,李安福早急急忙忙的行了过来。他却是宫中的老人了,虽然并没在远黛身边伏侍过,但对她的脾气,却仍是略知一二的,更知道这位主子不会无故如此。因此马车一停,他便忙忙的过来请安,顺便也好探询一下远黛的意思。
“奴才李安福给主子请安!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他小心仔细的在外头行礼问。
淡淡应了一声,远黛也并不露面,只问道:“我听说,此去郢都,只剩了三四日的行程?”听李安福应了一个是字后,她才又吩咐道:“你这就报上去,我要住在广逸王府内!”一句简简单单的吩咐,没有加重语气,却自然而然的,便有一股颐指气使的气势。
石传珏为何非要请她回来,她没有深究的打算,也没有附和他心意的想法,既然让她回来,就需顺着她的心,如着她的意,这一点,她知道,而她觉得,也该是让他知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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