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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除夕之夜,他问她为何要远离亲人,和亲异国他乡。她说为了给漂泊的心寻找一方停靠的港湾。
一叶扁舟沉入海底,不会再有漂泊之感,不再需要那方停靠的地方。秋慕霜,尚未到达彼岸便已经如一叶小舟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底。
这算什么?自投罗网?还是飞蛾投火?不管是什么,秋慕霜的爱,秋慕霜的情犹如一朵娇花,还没有来得及开放,便已经枯萎了。
梅松庭走了,带着醉意与即将和故旧离别的伤感,却没有一丝一毫也新婚妻子有关。
明天,秋慕霜也要走,向着和他的去向相反的方向。两个人就是这样,渐行渐远,即便走了一千步,一万步,也只能是越来越远,永远也没有靠近的那一刻。
秋慕霜笑了,望着天上的圆月,“多好啊!各安天命,就这样吧。走了,归期不定!”
将手里的石榴花别再鬓边,秋慕霜拖着麻木的双腿分开花木,寻找来时的小径返回卧房。
卧房里红烛闪耀,花几上的荷叶盘里,晶莹剔透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秋慕霜拈了一块碎冰,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直抵心底,正如她今夜的心情。
浓淡适宜的云絮遮住了东升的艳阳,丝丝缕缕的东风吹散了连日的炎热,让这个夏日的清晨少了几许炎热,多了几分清凉。
秋慕霜在春瑟、夏笙的搀扶下登上八宝朱缨车。今日车门的时候,她缓缓回过头来,再次忘了一眼这仅仅驻足两次,却给她留下终生难以忘却的伤悲的行邸。收回目光,弯下腰走进车里,放下的车帘遮住了低垂的目光。
伴随着马蹄踏在路面上的声音响起,浩浩荡荡的队伍排列有序地陆续走出平王行邸,出风凌关的东门,拐向东北方向,向着边界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驰道旁边的一条小径上飞驰着一匹雪白的战马。马上控缰的人正是宿醉尚未完全退去的梅松庭。
梅松庭虽然因为醉意而沉沉大睡,然而睡得却并不安宁。连绵不绝却又不着边际的梦境伴随了他几乎整整一夜。梦境里,有流水般一去不回的童年时光;有深山学艺时的随性;有身在皇宫时的拘谨;有沙场征战的残酷;也有那一抹时而青衣,时而素裙的婀娜身形。
徐元秀焦急的呼唤声将梅松庭从纷乱的梦境中拉了出来,他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眸光迷离地看着徐元秀,“元秀!……”
“大王!王妃已经预备启程了。大王真的不送一程?”
梅松庭揉了揉闷疼的鬓角,有些疑惑地看着徐元秀焦急的面容,“元秀!你说什么?王妃……”
“哎呀!大王真是醉糊涂了。王妃今日要启程回钟国归宁啊!大王忘了不成?”
“哦!”梅松庭的思绪因徐元秀的提醒而清醒,他紧紧蹙着挺秀的剑眉,半晌方道:“我还有料理赶赴海州之事,哪里有时间去送行。你赶紧命封杰等人整理行装,召集王府亲军,务必于午时初刻启程。”
“唉!”徐元秀叹了一声,梅松庭如此干脆的拒绝他的提议,让他的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
“大王!”徐元秀斟酌了一下词句,劝道:“不管大王和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管大王和王妃之间有什么芥蒂,大王和王妃的身上肩负着两国和盟的重担。万一王妃此次归宁在秋国主面前说些什么,影响的必定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为了瑨国东北边疆的安宁,大王也不该过于冷落王妃,令王妃在瑨国无以立足。”
梅松庭蹙着眉峰,看着徐元秀半晌无言。就在徐元秀几乎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梅松庭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说着,起身命冷宜、韩晓服侍梳洗更衣。
待梅松庭收拾妥当走出卧房的时候,封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王!家兄已经护着王妃的车驾出了风凌关。”
徐元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既然王妃已经走了,大王也不必再为难了。”
梅松庭回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预备行装!”徐元秀不敢违逆,只得施礼退了下去。梅松庭令封杰去忙,一面往外走,一面命冷宜备马。冷宜猜不透梅松庭的心思,又不敢细问,只得去牵了梅松庭的墨顶银河兽。
站在行邸门外,梅松庭看了一眼里外忙碌的人影,接过冷宜手里的缰绳飞身上马,没有带一个随侍的人,独自出了风凌关。寻着一条斜插到驰道上的近便小径,梅松庭催马急急地奔驰而去。
等他驰出小径,奔上驰道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了人马行走荡起的烟尘。而秋慕霜的车仗已经远去。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马,梅松庭的心头没来由的空落落的。他催马登上驰道旁边一处低矮的山丘,举目向远处望去。
远远地,秋慕霜乘坐的朱缨车窗上的轻纱被揭了起来。一张美逸无双的面庞在轻纱后回首而望。
刹那间,梅松庭的心弦一颤。他怔怔地望着那张回首的面庞,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手,轻轻挥动。而远处,轻纱缓缓地垂了下来,再次遮住了那张面庞,阻断了遥望的目光。
秋慕霜抓着轻纱的手微微颤抖,心也不可抑制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那遥遥的身影,那不可辨清的目光,那轻轻挥着的手,再一次撩动了她平静的情绪。
从来没想着他会为自己送行,登程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此时,那抹白色的身影却大大地,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无意间回首的目光中。而这大出意料的身影却于无意间拨动了秋慕霜的心弦。她的唇边漾起一抹五味杂陈的笑容。
“公主!已经进入钟国边界了!”
耳边传来夏笙欢快的声音,秋慕霜收回不知道飘到何方的思绪,“春瑟!吩咐停车,我要骑马走一程。”
身着胡服,坐在车辕上候命的春瑟连忙答应,一面吩咐车夫停车,一面吩咐内侍牵来秋慕霜的胭脂雪。
秋慕霜戴好幂篱,在春瑟的搀扶下下了车,拢着丝缰认镫上马。举目四望,眼前已经是钟国的国土。秋慕霜不禁心头翻滚,浑身的热血几乎沸腾起来。
这就是自己拼力守护的土地,在这方土地上有生养自己的父母,有十六年的不可磨灭的回忆。为了这方土地的安宁,为了这方土地上的子民的安居乐业,她牺牲了所有。友情、爱情、亲情、家国情;婚姻,前程,甚至生命。
颠簸的行程漫长而枯燥,只有路边不断变化的景物提醒着赶路的人们,目的地一日近似一日了。
沿途经过的各个州府,已经没有了去年天灾人祸造成的萧条,到处都是新生的田苗。田间,健壮的耕牛悠闲地甩着尾巴,不紧不慢地拖着农具行走;勤劳的农人弯着腰戬除苗间的杂草。
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秋慕霜的心头升起一股莫大的欣慰。看到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的故土,无论做出怎样的牺牲也值得了。
如果忽略掉夜间频繁出现在馆驿里的不明人士,这趟旅程可算得上顺遂。
龙云和、周伯元日夜分班守护在秋慕霜的左近。每次看到有不轨之人靠近秋慕霜的居所,便率先行动将那些人引至远处,在不打搅秋慕霜的前提下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尽职尽责地将秋慕霜守护的滴水不漏。
六月,正是树木最为葱茏的时候。便是在这生机勃发,莲荷盛开的时节,秋慕霜终于踏上了灵福的土地。
灵福城依旧是去年的模样,繁华而又有序,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坊墙内的杨柳树上,夏蝉欢唱着夏的赞赋。
秋慕霜想起了去年离开凤栖岛,回到灵福的情景。旧景,今景何其相似。而作为归人,心绪却已经大大不同了。
刚走到王宫前的大街上,便有王宫里的内侍奉秋荻之命前来传话,命秋慕霜直接去绛云宫拜见。
秋慕霜命封杰等人暂且去馆驿等候安置,便带着钟氏、穆氏、春瑟、夏笙等宫婢、内侍进了王宫。
行走在王宫的画廊之中,秋慕霜的心里一阵发苦,一阵酸涩,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她深吸几口气,尽量平稳着急速跳动的心房,脚下却不自觉地加紧了脚步。
绛云宫的瑶阶上,钟国王后凌氏带着太子妃姚氏、宫婢内侍等站在廊檐下翘首而望。等看到迈进宫门的那抹白色身影,凌王后顾不得身份疾步走下台阶迎了上去,颤抖着声音呼唤:“霜儿!霜儿!是我的霜儿回来了!”
秋慕霜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凌王后,眼泪早已经滑落腮颊,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以膝代步扑到凌王后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膝,“阿娘!”一语未了,便已泣不成声了。
凌王后紧紧抱住女儿哭得瑟瑟发抖的身子,眼泪如雨水般洒落在她的鬓发间。“霜儿!我的霜儿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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