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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锦见郑太后母女丝毫不顾及自己为君者的颜面,不觉眉峰紧蹙,却也没有出口阻拦。想了想说道:“春郎乃是七郎嫡出长子,且母族高贵并非一般人可比。便册立他为平王世子,将来承继平王之爵。雪娘册立为月华县主。和入录之事一并料理。”
梅叔承领命,心中暗暗替梅松庭欢喜,总算这一场无妄之灾没有白受。
白采茹见没有什么事情,便起身请辞:“妾回凤鸣宫看看阿霜怎样了?”
梅锦点头应允,“此番是我梅氏委屈了落雁公主,你好生安抚于她,令御医署的医师们尽心为她调治。”
白采茹领命,带领宫婢退出英华殿,返回凤鸣宫。
梅松庭抱着秋慕霜下了英华殿,将她放在来时乘坐的步舆上,命宦者小心抬着回到凤鸣宫。依旧抱她下来,直接进了白采茹日常起居的寝室,轻轻放在床上。命宫婢放下帷幔,方命叶天进来诊脉。
叶天小心翼翼地三部九侯诊完脉,向梅松庭禀道:“王妃原本产后失血导致气血两亏,如今更因情志不舒而至肝气郁结,心血不足。虽然不至于病入膏肓,却也如营卫甚深,即便是调理得当只怕日后也难以恢复如昔。”
梅松庭听了叶天的话,原本便沉肃的面容越加沉肃,心底却是更加自责、愧疚不已。“张署令只管下药,务必要让王妃尽早康复。”
“是!”叶天领命,跟着宦者出去写方。
梅松庭令宫婢将帷幔拢起来,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秋慕霜憔悴不堪,仿佛一触即碎的容颜。
不知过了多久,秋慕霜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慢慢地睁开了双眸。一眼便看见床边站着的梅松庭,顾不得身体虚弱猛地坐起身子,急急地问道:“大王!春郎之事可有定论了?”
梅松庭弯下身子扶秋慕霜躺下,一面说道:“放心!方才在英华殿上公主也看见了,滴血相溶。”
“皇后回来了。”随着宫婢的回禀,湘妃竹帘挑起,白采茹在宫婢、宦者的簇拥下,满面喜色地走了进来。
梅松庭连忙回身相迎,秋慕霜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下地,却已经被疾步走过来的白采茹按住了,“先别动了。怎么才一日不见,就憔悴成这般摸样了?”
秋慕霜苦笑着坐起身子,微微弯了弯腰算作施礼,“妾昨夜不慎吹了风,故而颜色有些不大好。请阿家不必担心!”
“阿娘回来了?春郎、雪娘之事如何了?”梅松庭一面扶着白采茹坐下,一面问道。
“放心吧!瑨阳王会择日为春郎、雪娘录入族谱的。不仅如此,圣人还册立春郎为平王世子,雪娘为月华县主。”白采茹说着,面上露出几分欣喜来,拉着秋慕霜的手说道,“没想到昨日滴血认亲之事竟是胡庸、郎肴这两个庸才出的纰漏,倒教阿霜受了这许多苦楚。”
秋慕霜垂眸看着白采茹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接她的话。方才在英华殿上只顾了担心再次滴血的结果,对于梅锦宣布的胡庸、郎肴二人渎职之事并无放在心上。如今听白采茹再次说起,秋慕霜不由深深怀疑了。但也只是怀疑而已,目下并不适合询问太多,而且……秋慕霜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梅松庭的缘故。
“阿霜!你的身子弱得很,急需好生休养调治。你先在凤鸣宫歇息歇息再回平王府。”白采茹并没有看见秋慕霜脸上一闪而过的怀疑,继续宽慰道。
秋慕霜抬起头来望着白采茹,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多谢阿家关爱。”
不多时,宫婢煎了药来,秀云服侍秋慕霜服了药。白采茹便命秋慕霜安心歇息。秋慕霜一夜未眠,再加上高热不退,身体自然困顿不堪。躺下时间不大便朦胧睡去。
白采茹见秋慕霜睡了,方轻轻叹了一声,和梅松庭出了内室。虽然滴血之事已经尘埃落定,梅松庭的心情却仍然十分沉重。
“怎么了?事情已经落定了,怎么还是满脸心事的?”白采茹命宫婢端来加了冰的樱桃浆,亲手递了一盏给梅松庭。
梅松庭接过瓷盏饮了几口,清凉的酸甜顺着咽喉落入腹中,满心的烦躁也随之化去了一些。
白采茹命宫婢将梅笑春、梅怜雪兄妹抱进来,一面伸手捏了捏梅笑春小小的腮颊,一面笑道:“你看看这两个孩子,为了他们你们也应该摒弃前嫌,好好过日子。”
梅松庭抱过梅怜雪,垂目看着她娇嫩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笑靥,沉郁的心情好了许多,“阿娘说得是。儿会给他们兄妹一个好好的家,让他们好好地长大的。”
母子逗弄着两个孩子玩耍,孩子们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清脆的笑声,暂时驱散了压抑在梅松庭心头阴霾。
“你们母子倒自在。”随着话音,梅锦走了进来。
白采茹和梅松庭连忙起身,将梅锦请到锦榻上落座,命宫婢奉茶。白采茹便问:“圣人怎么来了?”
梅锦一面接了茶盏,一面挥手命宫婢、宦者等退下去,方看了看梅松庭说道:“瑨阳王递上的卷宗是你命人查的?”
梅松庭垂手,躬身回答:“是儿命人查的。”
“只是胡庸二人渎职?”
面对梅锦的疑问,梅松庭沉默着没有回答。
“说吧,你到底查出了些什么?不要试图隐瞒,为父还没有老到痴愚的地步。”梅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却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梅松庭沉思半晌,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是永安姑母命永安公主府里的乳母殷氏重金贿赂了胡庸、郎肴二人。”
“唉!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个永安真是……”想起那个骄纵的妹妹,梅锦不由颇感到有些头疼。
白采茹虽然觉得事情未必如梅锦在英华殿上所说的那般简单,却没有想到梅挽月竟会贿赂医师谋害自己的侄孙。“这……这个阿月也太狠心了一些。春郎还是个婴儿,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她难道不知道若是没有第二次滴血,春郎会因为混淆皇家血脉被处死吗?”
白采茹的指责让梅锦不由自主的脸上红了一红,不可否认,白采茹的指责句句在理,这件事情的后果十分严重。如果没有着第一次滴血,死的不仅仅是梅笑春,秋慕霜也难逃一死。即便是看在两国和盟的关系上,不处死秋慕霜,也难免落得一个弃妇的下场,那也比死好不了多少。更有甚者,将此事传到钟国,更会影响到两国建立不久的睦邻关系。只是……想到梅挽月这个胞妹,梅锦不由一阵阵头疼。
梅松庭则是低头不语,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原本就对秋慕霜母子不公平。可是,梅挽月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姑母。而且……想起小时候无意中闯下的祸端,以及以后难以挽回的后果,梅松庭的心头不由阵阵发紧。
“阿娘!姑母也是无心之举,既然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此事便揭过去吧!”梅松庭揉了揉发闷的鬓角,有些无奈地说道。
“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白采茹微微冷笑,说道:“若果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了,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况且,经过此事,春郎日后比将成为皇室之中的话柄。如今他还小,不记得滴血之辱。等他长大之后,他听到今日之事,如何会无动于衷。更何况那些见不得他好的人,还不知怎么想法子想要再害他呢。”
“皇后休要着恼!”梅锦轻声说道,话语中带着丝丝斥责。“不管再怎么说,秋氏也是杀死阿灵的凶手。为了两国和盟之事,为了她这份才能能够扶助七郎,瑨国不再追究她杀死阿灵,反而迎娶她为平王妃,这对阿月母女已经很不公平了。阿月没了女儿,自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设法为女儿报仇也情有可原。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阿娘!春郎是我的儿子,我自会护他一生安稳。”梅松庭说道。既是让白采茹安心,也是对儿子做下的保证。
“唉!”白采茹见梅锦的脸上现出愠色,便是心里再替秋慕霜不平,也不好和梅锦当面顶撞,只得暗暗生气而已。又得了梅松庭的保证,便不好再深说。“随圣人裁夺吧。”
他们夫妻、父子在这里说话,却没有想到屏风后正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十成十。
秋慕霜在白采茹的寝室睡着了,可这里毕竟不是熟悉的起居之地。再加上她生来便有择席的毛病,如何能够睡得安稳,只小憩了少半个时辰便醒来。醒来之后,见身边无人,便挣扎着起身想到外面看看,向白采茹告辞回平王府。却不想刚刚走到屏风后便听见梅锦问起梅松庭勘查滴血之事。他们的话清清白白地落在秋慕霜的耳中,如一池寒冰倾泻而下,将她原本已经寒凉的心再次打得寒透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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