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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慕霜望了望豪华的坟墓,看了看面前的梅松庭,心底不由升起一丝莫名地酸楚。“怪不得梅松庭对我的怨恨这般深重,原来……我只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够放下夏灵衣的死。只要他对我不是无情,我愿意用我所有的柔情化解他心头的怨恨。如今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夏灵衣,又如何能容得下我秋慕霜。晞卿啊!你当真是痴情错付了……”
随着梅松庭劝解梅挽月的最后一句话落地,秋慕霜的身体不由微微晃了一晃,心底暗暗泛起苦涩无边的笑意:“原来,他不是不想杀我,而是为了他瑨国的江山社稷不能杀我。晞卿!该醒醒了,将你的心收回来吧!收回来好好护着便不会受伤了。”
“江山社稷?多么冠冕堂皇的籍口。”梅挽月冷冷一笑,弯下腰看着梅松庭,“七郎!你不杀她,好啊!那你也别娶她,把她给我如何?让她给我为奴为婢赎罪如何?”
“姑母!”梅松庭摇了摇头,“姑母应该知道,瑨国和钟国合盟的基础便是和亲。若是没有和亲,那还谈什么合盟。我迎娶落雁公主之事,已经名闻列国。我若不娶她,岂不是要让列国取笑我瑨国背信?”
“说来说去,你既不能杀她,还要娶她。哼!那你不是对她动心了是什么?七郎,你好让我伤心。阿灵钟情与你,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她尸骨未寒,你却迎娶了杀死她的仇人。你让阿灵在天之灵怎么安心?阿灵会死不瞑目的。阿灵自幼最怕黑了,可如今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暗无天日的坟墓里。你怎么安心迎娶那个贱人,怎么安心和她亲亲热热地做夫妻。你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阿灵会找你哭诉吗?”
梅挽月一面说着,一面滚下泪来,汹涌的泪水冲开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一只手抓住梅松庭的肩头,推着他去看夏灵衣的坟墓,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你看看,阿灵就躺在那里面。看见了吗?她正哭着看着你,她在叫你……”
梅松庭看着情绪越加激动,神思开始有些散乱的梅挽月,心头涌上一阵酸痛。
身为皇室女,梅挽月生来便有着万人不及的荣华富贵。仗着郑太后的宠爱,她可以任意跋扈,恣意享受所拥有的的一切。同时,也为了这个皇室女的身份,为了父亲和兄长的皇位失去了太多。而今,更是失去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儿。作为一个母亲,她的一切伤心和愤恨都是情理之中的,她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理由。
望着不远处夏灵衣的坟墓,耳边听着梅挽月字字声声的指责,梅松庭心头的悔恨和愧疚越加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咬紧牙关,将涌到双眸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唉!”长叹一声,为了不使梅挽月濒临失控的情绪更加激动,梅松庭连忙扶住梅挽月解释道:“姑母是知道的,迎娶落雁公主并非侄儿本意。侄儿并没有忘记阿灵,更没有忘记阿灵之死。但是,迎娶落雁公主既是君命,又是父母之命,侄儿违抗不得。”
可是,梅松庭只顾了安抚梅挽月,却忘了身后跪着的秋慕霜。
秋慕霜听到梅松庭这句话,本来已经濒临冷寂的芳心益发冷了。虽然此时已经是仲夏天气,秋慕霜却如浸在厚厚的寒冰之中。冷了身,更冷了心。她举目看了看夏灵衣的坟墓,又看了看扶住梅挽月的梅松庭,唇边掠起一丝苦涩无比的笑容,站起身快步向陵园外走去。
“这一趟不该来的。”这是秋慕霜此时唯一的念头。如果不来便遇不到梅松庭,遇不到梅挽月。如果不是遇到他们,那些在瑨国皇室不是秘密的秘密便不会被她亲耳听到。如果不是听到这些,她还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在梅挽月和梅松庭的眼里有多么可笑。她抱着对失去生命的悲悯与愧疚前来祭奠,看在梅挽月的眼里成了炫耀;在梅松庭的眼里是惺惺作态。
原本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的葱翠的绿树碧草、芬芳的繁花;树上清脆的夏蝉的声声鸣唱,此时在秋慕霜的眼里、耳里全变成了对她无情的嘲讽。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嘲讽她的自以为是;嘲讽她此时的狼狈和无措。让她一阵阵眩晕;让她的脚步越走越急;到最后几乎是飞奔着出了陵园。
陵园外,因梅松庭和梅挽月先后的到来,春瑟等人已经退到了陵园门外最边缘的地方。春瑟和夏笙正焦急地向院内张望,担心秋慕霜收到什么伤害。忽见她脚步有些踉跄的疾奔而出。两个人连忙赶上来扶住秋慕霜,关切而焦急地问道:“公主!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这身上是怎么弄的?……”
秋慕霜没有回答侍女的问话,只是疾步走到车前,扶着车辕上了车,将身子靠在车壁上,闭目不语。
春瑟和夏笙见秋慕霜如此,便知陵园内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身为奴仆有些事情她们不当过问,即便是过问了也无能为力。因此相视片刻,各自沉默着坐上车辕,命车夫回程。
秋慕霜坐在车上,随着车辆的微微颠簸肩背不时受到磕碰,传出阵阵疼痛。但那疼痛却并不能将始终萦绕在她耳边的梅松庭所说的话语驱散。那些话一声声、一字字仿佛重锤一样敲击在她柔软的芳心上,将她的心击得闷闷的生疼。
怨吗?恨吗?应该要怨的,也应该要恨的。可是,怨谁呢?又恨谁呢?
夏灵衣之死并不是她的错,如果是在钟国,她将会得到无上的赞誉,那是她为国家解难的功劳。
可是,这里不是钟国,而是瑨国。在瑨国她便是杀人的凶手,所以和夏灵衣有关的人都会用仇视的目光看她。为什么那些人不能反过来想一想,如果不是夏灵衣死,那便是她死了。而今,死了的人一切过错全部抹杀。这些过错却要她来背负。原因,只是因为她是那个活着的人。
想起在堆云关时,昏迷中听到的梅松庭那歉疚温存的话语;想起那个狂风肆虐之夜,他在站在窗下的身影;想起除夕夜他撇开众将到跨院只为讨一杯热茶……
原以为,他因着对凌晞卿的倾慕,对自己是有情义的。却原来凌晞卿始终是那个青衣少年,而秋慕霜,始终是杀死他表妹的仇人。他所做的一切,皆源于君父之命不得违。
秋慕霜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前心,那里一阵阵的抽搐令她几乎难以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住下了,春瑟挑起了车帘,“公主!到了,请公主下车!”
秋慕霜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定了定神,扶着春瑟的手下了车,依旧从平王府的后门往落英苑走去。
春瑟、夏笙见她的脸色很不好,越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夏笙张了几张嘴想要问秋慕霜在陵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被春瑟用目光制止了。
转过几道画廊,遥遥望见了落英苑的飞檐,秋慕霜忽然站住了,向两个婢女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走走。”
“公主!”春瑟连忙说:“公主身上的衣服都污了,还是回去换了衣服再出来吧!”
秋慕霜微微摇了摇头,“污得不过是一件素服罢了,褪下来就是。”说着便伸手解下了身上的缟色襦裙,露出里面秋香间色襦裙。将素服扔给春瑟,“你们且回去吧!我要静静地走一走。”说着,便向石子铺的小径走去。
春瑟和夏笙对视一眼,只好拿着脏衣服先回落英苑。
秋慕霜打发走了婢女,独自缓缓地行走在花木掩映的石子小径上。不知不觉间走到一片碧水池边。池子里摇曳着打了苞的荷花箭;岸边花木上飘落的花瓣儿随水漂泊;几条锦鲤争相去啄食那花瓣儿,在碧水中划出道道涟漪。
望着那自由自在嬉戏的鱼儿,秋慕霜的心情忽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这鱼儿不知春秋,不知喜乐,只知此时这般自主,倒也逍遥。如这鱼儿一般,做一个不知春秋变化,不知人间情仇的人也未尝不可。”
秋慕霜随手撷了一支花枝想要去逗引那些鱼儿,便听见对面花丛中有人说话。
“往年这个时候馥馨苑的香草正好,拿来做小食最好不过。今年却要糟蹋了,真正可惜了。”
“是啊!皇后已经下令修缮好了,作为王妃居室的,没想到大王竟命人封了。”
“那是夏娘子来府里的时候居住的,如今夏娘子没了,想必大王不想看见物是人非吧。”
…………
那是两个仆妇说话的声音,一面说着,一面向远处去了。
秋慕霜闻言不由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花枝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落英苑果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梅君郁,没想到你竟厌我至此。也好,你厌我,那我紧守住自己的心也无愧了。咱们就这样吧。”
将手中的花枝投入,秋慕霜再次看了一眼那些争抢花枝的鱼儿,转身快步向落英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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