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析秋觉得乐袖滑胎之事有些奇怪。
按月份算这会儿她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胎位逐渐稳当,怎么只是受了惊吓就滑了胎?前头也没有听人说起过胎位不稳的事情。
她看向萧四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拧眉问道:“圣上是如何态度?”
萧四郎握住了她的手,觉察到她指尖冰凉,不由捂在手心轻声道:“圣上自是恼怒,将凤梧宫中内侍悉数罚了一遍。”
析秋知道,实际上,这件事并不好查也不用查,表面上看上去极其的简单,皇长子惩罚莽撞的奴才并没有错,只是手法太过了些,或者说他该预料到二皇子和乐贵妃怕血,将人丢出去打,也就不会引起这样的后果,最多也只是个年少不懂事罢了。
而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也做了她应该做的,情理上没有半分的偏差。
事情很明白,圣上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去罚皇长子和皇后,最多也只是提点一两句。
“早点睡吧。”萧四郎拉着她站起来:“明日应该还有事儿。”析秋点头应是,服侍萧四郎梳洗,两个人便上了床,析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不停想着乐袖的事儿,又从乐袖的事儿上想到敏哥儿,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觉得这件事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转身去看萧四郎,轻声问道:“这件事,会不会对敏哥儿有影响?”
萧四郎以手枕头侧身看着她,柔声回道:“二皇子身母在世时不过是宫中美人,并不得先帝眷顾,是以二皇子在七岁那边便赐府出宫开了门户,出宫时身边只跟着一位年老的内侍……当时太子还在因为是嫡长子,年长稳重办事妥当,膝下早早有了子嗣,深得先帝的欢心,朝中局势稳定若无意外皇位已没有悬念……”
析秋静静听他说着,萧四郎顿了顿又道:“二皇子行事低调,除了在府中读书便很少出门交友,除了我们府中便只有东昌伯府,长此之后朝中也鲜少有人记得宫外还有位二皇子……有次,当年还留任福建布政司的沈大人进京中述职……沈大人为人刚正在朝中少有同好,又因在福建多年根基早已稳固,述职之事便一拖再拖,沈大人便托了人找到了大哥……”
“难道沈大人述职的事,最后是二皇子办成的?”析秋接了话问道。
萧四郎点了点头:“过了几年沈大人就将嫡长女嫁给早过了婚配年纪二皇子,其后沈大人无论在钱财还是朝中政见之上,都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析秋明白,其实皇子并非真的如世人所想的那样抢手,正好相反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不但在其身份上得不到任何的助益,反而与之相随的危险却要比普通的姻亲高出许多。
沈大人虽为外放官员,但他在福建经营多年其势力已是不可小觑,他受了点滴之恩却涌泉相报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二皇子,这样的恩情对于当时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的二皇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那夜,先皇后难产,他其实有许多机会从府中逃走,却硬是等到了最后,当看到他含泪抱着敏哥儿出来,面上满是决绝赴死之意……”
是心灰意冷吧。
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面前,刚刚出生的孩儿也有可能不保,倾尽全力扶持相助的外家也将受他连累,他能有赴死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析秋知道,萧四郎和她说这些的目的,自然不是要介绍圣上的过去,总结道:“四爷是想告诉妾身,圣上对于敏哥儿或许无爱,但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萧四郎轻点了头,回道:“事情倒也并非如此简单。”一顿又看着析秋:“这是一个契机。”
析秋此刻并不知道萧四郎说的契机是什么,等到第二天一早是阮夫人和乐夫人抹着眼泪来,她才隐隐觉察到一些。
“四夫人,你说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乐夫人一夜没有休息,此刻眼睛红红的肿了起来,很是憔悴:“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的就……”而且,乐袖当时晕过去她是知道是假装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假戏变成真了。
“您喝杯茶顺顺气。”析秋端了茶给她和阮夫人,问道:“太医怎么说?”
阮夫人抹了眼泪,摇了摇头看向析秋,面色有些灰败:“太医只说,以后只怕再难有孕。”
心里咯噔一声,析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么严重。”乐袖年纪轻轻的,滑胎一次养些日子也就无事了,怎么就以后再难有孕了呢。
乐夫人放了茶盅,叹气道:“太医说她身子阴寒,胎位本就有些不稳,所以才会受了惊就滑了胎,吃了清宫的药又引起了血崩,所以就……”又抹了抹眼泪,阮夫人扶着乐夫人,安慰道:“嫂子,说是难有孕,我们也想的开些,她年纪还轻圣上又正当年,定还有再有的。”
乐夫人叹了口气,析秋沉吟一刻便问道:“贵妃娘娘这会儿定是伤了心,她还好吧?”
“不吃不喝的,便是连圣上亲自端了吃食喂,她也不吃一口,也不哭闹就在那里发呆。”阮夫人说的担心不已:“就怕她想不开。”
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析秋叹了口气道:“要有人在她身边劝一劝也好些,便是没有子嗣,往后她收个皇子在膝下养着也不是不可以,也能宽宽她的心,逗逗闷不是。”一顿又道:“况且,世事难料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呢。”
“正是您说的这个理,我也是这么劝她的,现在她正是隆恩圣宠之时,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惹了圣上的怒,女人的好日子也就这么几年,将来养个皇子公主在膝下承恩,也是和生母一样的。”阮夫人摇头说着,满脸的无奈:“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
析秋陪着两人哭了一阵,见两人情绪好了些就让碧槐打了水给两人重新梳洗:“总不能让外人瞧见。”
乐夫人感激的看向析秋,携着她的手半天没有说话。
等两人梳洗干净,整理了头面重新坐下,乐夫人紧紧蹙了眉头,析秋看着她知道她心里不舒服,花了那么多心思培养乐袖,进宫来自也费了许多的功夫,指望她能诞下皇子哪怕是公主在宫中也能站稳了脚跟,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不但滑了胎,今后还再难有孕,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您也宽宽心。”析秋轻声安慰道:“娘娘现在也没个主事的人,您若是也病着了,她哪里受得了。”
乐夫人点点头,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析秋没有说话,以她的身份也不好进宫去探望,说多了反而无益。
“她一个人在宫中,也没有解闷说话的人,整日闷在那里心事只会越来越重,可怎么是好!”阮夫人叹着道。
析秋想了想便回道:“要不然,送个什么玩什进去,让她解解闷?”阮夫人听着眼睛一亮,朝乐夫人看去:“大嫂,我看四夫人这个主意好,进宫去公主身边不是养了一条卷毛的狮子狗,要不我们也弄一条送去给贵妃娘娘,您觉得怎么样。”
乐夫人心思没放在这上头,闻言意兴阑珊的点点头:“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析秋和阮夫人对视一眼,也双双没了话。
又坐了一会儿,乐夫人和阮夫人告辞,两个人上了马车,乐夫人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净了一样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也不愿说话,阮夫人就小声的问道:“大嫂,一直乱哄哄的,我也没有仔细问您,这好好的怎么就滑胎了呢?”
乐夫人没有动,却突然睁开眼睛,眼底寒芒乍现冷冷的道:“她昨晚疼的时候就和我说,皇后娘娘身边的毛姑姑扶着她的时候,胳膊肘使劲的顶了她的肚子……也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她竟然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阮夫人脸色一变,紧张的声音忍不住压的低低的:“她的意思是,毛姑姑是故意的?”乐夫人目露厉光沉沉的点了点头。
“真是防不胜防!”阮夫人也是气的白了脸:“自从知道她有孕后我日夜担心,没有想到避无可避的,还是出了这种事!”这样的事没有证据,便是告诉圣上也没有用,说不定还会被皇后倒打一耙,得不偿失。
乐夫人冷着脸,目光犀利的看着被风吹着微微飘动的车帘,又道:“不单这件事。”她转头看着阮夫人:“胎滑了人还好好的,只是有些虚,后来太医院的太医端了碗药来,是我亲自的喂的,吃了之后就出血不止……”之后就说损了身子,恐难有孕。
阮夫人忍不住打了个颤栗,他们生在鼎食之家,宅门内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可还是忍不住生出冷意,这样的层出的手段不管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都让人不寒而栗,用心之毒令人咬牙切齿。
“圣上竟是查也不查!”乐夫人气的捏紧了拳头。
阮夫人也瘫软的靠在车壁上,捶了炕几道:“……也太猖狂目中无人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沈皇后一出手就这样不留余地,分明就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乐夫人也眯起了眼睛。
碧槐将茶盅碗碟收拾出去,析秋出了门一个人在院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乐袖如今在宫中是最得圣宠的,听说她有孕期间圣上还日日在她宫中滞留,如此眷宠如何不引人嫉妒,但是若是让她说这件事是皇后背后操纵,她却有些不信。
乐袖虽羽翼渐丰,外戚势力也与她不相上下,她有心除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她是皇后主掌六宫,若有意实在太多的机会,完全没有必要做的这么明显,又是事出在自己宫中,事因由皇长子而引起的,一旦出事所有人都首先会怀疑到她,这样没有城府的手法,实在难以让她相信是皇后所为。
那么会是谁?
析秋将宫中所有育有子嗣的妃嫔悉数想了一遍,却不得结果。
长长叹了口气,后宫动荡每每都是与朝堂分割不开,她所愿的也只是希望家中的人能够不受波及。
下午,乐袖在乐安宫中令退所有宫人,独自在殿中悬梁之上悬白绫一条欲自缢,幸好贴身的女官瑾瑜觉察到事有反常推门进去,顿时大惊将乐袖救下,圣上连朝服都未换便匆匆赶去,乐袖伏在圣上怀中恸哭不止。
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责怪任何人,圣上心中感动连着几夜都在乐安宫中陪着她,寸步不离。
皇后亦是问药问病,甚至还要带着皇长子去致歉,虽被圣上制止但作为后宫之主她能做到这般田地已显其宽容仁慈体恤之心,朝中更是人人夸赞皇后贤能。
“圣上!”吴阁老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劝解道:“皇长子年岁尚幼,处事却已如此果断,圣上大可不必忧心!”说完,看了眼圣上。
圣上紧紧拧了眉头,靠在龙椅之上揉着额头道:“若真如吴爱卿所言,朕将来也放心将江上交予他,可是……”显然并不满意。
吴阁老听着就看了眼张阁老,正要开口,张阁老却是抢先道:“圣上若真为此忧心,微臣倒有一想法。”
圣上闻言一愣,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张爱卿请讲。”张阁老目光一转,回道:“依微臣之见,圣上既已定为皇长子启蒙,何不在群臣家中选一两位稳重年长的孩子伴读?一来人以群分,相互处之也能互相影响,吸收优点,再以先生引导,必有所获!”
张阁老的意思是,人以群分,挑两个品德好教育好年纪大些的孩子陪着皇长子学习成长,时间长了皇长子也会受影响,况且,皇长子与重臣的孩子交往甚密,将来也定是为皇长子所用,这个方法可畏是百利而无害。
“此法甚好!”圣上抚掌,眼眸明亮继续问道:“那依爱卿之见,哪些人家中的孩儿品德优秀堪当此任?”
张阁老看了眼吴阁老,继续抢白道:“依微臣之见,沈大人家中长子自是最合适不过,年纪相当,又是近亲自是比旁人要合适。”
圣上闻言微微点头,却不曾接话目光扫了眼吴阁老,吴阁老眉梢一挑便道:“沈大人长子臣若未记错,今年实岁也未及五岁,是不是年纪稚幼了些?”
“那吴大人的意思是?”张阁老反问。
吴阁老捋着胡子,摇了摇头道:“微臣并未合适人选!”
反对他的意见,又说不出更加好的办法,张阁老气急,朝圣上看去,圣上摆手道:“两位爱卿务须争执,不如让朝中位及二品之内的官员,将家中年纪合适的子嗣俱都报备入宫,你们看如何?”
吴阁老没有异议,点头道:“圣上圣明!”张阁老动了动只得跟着道:“圣上圣明。”
析秋闻言一愣,问萧四郎道:“四爷也要提交名单?”萧四郎放了茶盅,点了点头凝眉道:“自是要交!”
宣宁侯府中,能符合条件的也只有敏哥儿,晟哥儿毕竟是侯府庶出的一枝身份上不合适,而鑫哥儿贵为世子自是不可能送宫中伴读。
“四爷要将敏哥儿的名字递上去?”析秋满脸的担忧。
萧四郎顿了一顿道:“过程上自是要走一走的。”并无过多的言语。
析秋心就跟着提了起来,第二日萧四郎将敏哥儿的名字呈了上去,她在家中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直到下午萧四郎还是没有回来,析秋喊来天诚:“你去衙门看看,四爷是在衙门还是入了宫?”
天诚应是而去,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匆匆赶了回来,回禀道:“四爷今天一天都在宫中没有出来,小人在宫门外打听了一下,听说圣上也是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用膳,像是有事在与群臣商议。”
难道就是为了皇长子伴读的事?
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天诚出了门去了外院。
析秋刚刚和敏哥儿以及炙哥儿吃了晚饭,这边太夫人和大夫人赶了过来,析秋迎了太夫人在玫瑰床上坐了下来,道:“娘,您若是有事就派人来传一声,儿媳去您那边便是,这时候却让您跟着颠簸。”
“我没事。”太夫人摆着手直接问道:“老四还没有回来?”
析秋点了点头,太夫人又道:“说是递了敏哥儿的名字进了宫,可有此事?”
“是,圣上下了口谕,说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将家中适龄男儿的名字都要递进去,四爷只得将敏哥儿的名字递进去。”
太夫人端着茶吃了一口,沉了脸道:“自古陪读就非轻松的事儿,敏哥儿在家中我们如珠如宝,可进了宫和皇子们在一起,难免身份有差受人冷落……”于心不忍的样子:“阿弥陀佛,保佑我们敏哥儿不要被选中。”
大夫人看了眼析秋,劝太夫人道:“听说递进去许多孩子名单,也不一定就能挑到敏哥儿!”
析秋也点头应和:“敏哥儿在身份上毕竟是庶出,便是圣上同意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
析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家世相当,那么个人的身份便是比对的因素,嫡出的无论在那一方面都要比庶出的高出许多。
“希望如此吧。”太夫人叹了口气看向析秋道:“这两日可有消息,乐贵妃身子可安好?”
析秋点了点头道:“听说好多了,年纪轻即便是有一时钻了牛角尖,过后也总会想开的。”太夫人点了点头:“这孩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却糟此劫难。”
“娘。”大夫人握了太夫人的手轻声道,太夫人点着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析秋陪着太夫人在房里坐着说话,过了一会儿外面就听到碧槐行礼的声音,析秋站起来道:“定是四爷回来了。”说着迎了过去,果然见萧四郎大步跨了进来,瞧见太夫人和大夫人也在并未显得惊讶,太夫人已经是着急的问道:“老四,结果可出了?”
萧四郎朝太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礼,接过析秋奉来的茶,淡淡的回道:“定了。”
析秋心中一提就朝萧四郎看去,就见他道:“定了沈季的长子……”又看了眼析秋:“和敏哥儿。”
“你!”田夫人眉头一拧:“你怎么这么糊涂,这皇长子陪读岂能那么容易的,将来这里里外外的关系可是理不清割不断的!”又指着萧四郎怒其不争的样子:“你啊,平日里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犯了糊涂呢,你若办不成然给你二哥去办便是,何苦害了我们敏哥儿。”
大夫人却是垂了眼眸没有说话,太夫人一时气急并未深思这背后隐含的意义,既然是皇长子陪读,就必定是圣上或是皇后挑选的,便是萧四郎也无能为力,这件事又来得及又无从准备,再说,是天家给你殊荣难道你还能故作清高拒绝不成?
析秋侧目看着萧四郎,目露疑惑,这件事来的是急没有错,可事情是从皇城中传出来的,以萧四郎的能力若是不想敏哥儿进宫想必不是难事,为何他却欣然接受了呢?
“你啊。”太夫人摆着手:“敏哥儿,把敏哥儿喊过来。”
析秋站起身应是,让碧槐去将敏哥儿请了过来。
太夫人看着细皮嫩肉的敏哥儿,想想他就要进宫伴读,又是在皇长子的左右,便心疼不已看萧四郎愈发不满:“……若是让敏哥儿受了委屈,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萧四郎低头喝茶,没有反驳!
“娘,天色不早了,这些事明天再说,让四弟和四弟妹早些休息,我们回去吧。”大夫人扶着太夫人,太夫人早已经没有以前敏锐,怕她再说出什么话,令她和萧四郎之间又生了嫌隙。
“这么晚了,要不然今晚就在这里歇着吧。”析秋看着大夫人道。
大夫人摇了摇头:“鑫哥儿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说着看着析秋道:“你这两日没事,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一趟。”又看了太夫人一眼。
析秋点头应是:“好,我去前让婆子去和您打个招呼。”大夫人点了点头。
太夫人依依不舍的握着敏哥儿的手,敏哥儿也觉查道太夫人的情绪不对,可又不方便问,只得默默的跟在后面送太夫人回去。
等太夫人和大夫人离开,敏哥儿就小声的问析秋:“母亲,出了什么事?”又看了眼萧四郎,看得出太夫人是在生萧四郎的气。
析秋牵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低声道:“宫中在为皇长子挑选伴读。”话没说完,敏哥儿已经敏感的一怔,看着析秋,就听析秋道:“二品官员家中适龄的孩子都要交了名单上去……”
“母亲的意思是?”敏哥儿怔怔的问道。
析秋就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心里也是不忍:“圣上就挑了你做皇长子的伴读!”
敏哥儿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似乎还在想伴读的利弊,析秋已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才定下来。”说着看了眼萧四郎对敏哥儿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仔细与你说。”
敏哥儿此时满脑子都是伴读陪读的事儿,怔怔的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看着他离开,就和萧四郎回到房里,见了萧四郎就直接问道:“四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想到萧四郎说的契机。
萧四郎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析秋有些不悦的问道:“那你为何不与妾身明说?”
“我见你担心乐贵妃,便不忍与你说此事。”析秋明白他所说的,是怕她觉得他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她一愣回道:“可是妾身现在也很生气。”
萧四郎就握了他的手,轻声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析秋一怔,看着他不敢置信的问道:“圣上的意思?”萧四郎就点了点头,道:“圣上见了敏哥儿之后,便生了此意。”
怎么会这样!
圣上那日见了敏哥儿就生了此意?所以他才会临时起意考校敏哥儿的学问?
可是让敏哥儿做皇长子伴读,不等于将他置于危险之中,圣上是觉得这样对敏哥儿是种历练,还是说他有能力保护敏哥儿安全?或者说圣上有意认回敏哥儿,让他们兄弟在年幼时日夜相伴,到最后即便生出分歧也会顾忌手足情分?
她觉得有些无力感,忽然能理解萧四郎的感受,敏哥儿是皇子,现在亲生的父亲由于种种缘由要将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哪怕不是为了公布天下,作为他们也无力干涉。
说的多了,圣上只会觉得他们有要挟居功之嫌,甚至对萧四郎生出嫌隙来,只有顺着圣上的意思,让敏哥儿入宫,其后再在暗中保护他。
“四爷有何打算?”析秋沉声问道。
萧四郎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一字一句道:“我并不反对圣上如此做,若将来敏哥儿势必要回去,那么现在的历练对于他来说也是成长。”一顿看向析秋又道:“他现在还有我护着,将来却只有他一人!”
析秋揉着额头,便有些说不出话来,是啊,现在他还是萧四郎的儿子,即便有人质疑也要顾忌萧四郎,敏哥儿若能在这其中学会彻底的独立和应付一切的能力,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即便将来他不会恢复身份,这样的经历也并无坏处。
只是有些委屈他了。
“娘那边你劝一劝,他不知道敏哥儿的身份,难免有些激动!”萧四郎淡淡的道,析秋点头应是:“妾身明白。”随即一愣,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皇长子侍讲定了何人?”
难道还是佟慎之?
果然,萧四郎慢慢的回道:“定的闻贤!”
析秋巨震,圣上果然早就有所打算,便是连韩承定了方小姐也一定是其中一项。
“有闻贤在,你总能放心了吧?”萧四郎握着析秋的手,淡淡的道。
析秋拧了眉头,有佟慎之在自是好了许多,至少在宫中有人照拂,即便是圣上有所疏漏,他也能看顾一二。
“那大哥可明白圣上的意思?”析秋问道。
萧四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回道:“闻贤素来明锐,这些事他心中自是有数。”一顿又道:“我约了他后日来家中,到时候你也听听。”
析秋应是,又想到刚刚敏哥儿离开时的不安,便看着萧四郎道:“四爷要不要去看看敏哥儿?”
萧四郎目光一顿,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去看看他。”说着站了起来去了敏哥儿的院子里。
敏哥儿正坐在院中,抬着头看着天上耀目的繁星,脸上有些落寞,萧四郎大步进去周围此起彼伏的行礼声,敏哥儿赶忙也抱拳朝萧四郎行礼:“父亲!”
萧四郎负手在他面前停下,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你随我进来,我有话交代与你。”
是母亲刚刚提到的伴读的事吗?敏哥儿目光一闪低头应是跟着萧四郎进了自己的书房。
萧四郎在书桌后坐下,看着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宣纸,微微点头,看向站着的敏哥儿:“坐下说话。”
敏哥儿应是,在对面坐了下来。
萧四郎看着他目光温和,略沉吟后开了口:“你母亲已与你说过,今日圣上为皇长子挑选伴读一事,你与沈国舅的长子沈闻礼被入选……自七月起,你便要入宫伴读!”一顿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有些突然,但既已定下便无回旋余地,你往后每日寅时与我一同入宫,下学后天诚会去接你,在宫中一言一行都要严格要求,少言多听多看,与你不相关的事不要管更不可强出头,若有事就告知太傅,自有人为你做主,可记得!?”
敏哥儿还有些怔怔的反应不过来,忐忑不安的问道:“是要陪皇长子读书吗?”既然是圣上决定的,若是他不去父亲也会受到责难吧。
“是!”萧四郎点了点:“与你而言也是极佳的机会,圣上所选侍讲太傅都是极有才学之人,所学内容不单只是书本知识,便是朝中政见也会分析一二,将来不管你是为官还是士农都是一种积累。”
这一点对于敏哥儿来说很具有吸引力,他问道:“先生也会畅谈对史事政治的见解?”重点已经放在学问之上。
“没错!”萧四郎看着他:“所以你要多学多听!”
敏哥儿点点头,问道:“孩儿还要注意什么?”
他能在了解实际情况之后,能迅速从自我的情绪中走出来,并且心平气和的接受,萧四郎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赞赏的道:“你只要切记我方才与你说的几点便可,其它的事自由人为你打点。”一顿又道:“你舅舅已定为皇长子侍讲,往后你若有问题,也可私下相告与他。”
敏哥儿眼睛一亮,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萧四郎微微点头,站起来道:“一日为师便与你有恩,季先生那边你明日也与他说一声,我与他有约,他需在府中暂授你兄弟三年,所以你不用因此生出愧疚之意。”
“是!”敏哥儿抱拳应是。
萧四郎便负手出了门回到正房,析秋问道:“敏哥儿还好吧?”
“嗯。”萧四郎将敏哥儿的态度和析秋说了一遍:“他心中明白,也接受了!”
析秋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萧四郎道:“四爷适才去敏哥儿那边时,妾身去了库房,在里头找了两只鼻烟壶来,四爷明日若是有空可否捎给常公公?”
萧四郎目光在桌面上两只鼻烟壶上掠过,笑着道:“常公公那边我已打点好,你放心吧。”又指指桌面的上鼻烟壶:“不如留着下次!”
析秋一愣,没想到萧四郎早就打点好了,愣了愣问道:“四爷送的也是鼻烟壶?”
萧四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恰好手中有,便给了他!”
析秋应是,让碧槐将两只鼻烟壶收起来留着明年再用。
第二日,敏哥儿进宫伴读的事已是人人皆知,钱夫人上了门就发了牢骚:“怎么就定了敏哥儿,伴读可不是简单的事儿,那些先生不敢斥责皇子,自是拿能得罪的伴读出气,便是顾忌大都督的身份,暗中还不知使出什么手段来刁难。”说着愠怒难消的样子:“我昨天还与伯爷说,他怎么也不和四爷还有宣宁侯爷好好合计,那么多人家的孩子,想要将敏哥儿剔除怎么也是可以的,偏偏这两个人就这么领命了,将好好的哥儿送进……”说着压了声音咕哝的对析秋道:“送进豺狼窝里去了。”
析秋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好笑,钱夫人说完一愣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却又忍不住的道:“你别怪我多事,乐贵妃的事儿我心里就积着怒呢,他们沈家也欺人太甚,一件事一件事的压着我们,如今竟还动起这个脑筋了。”说着就拍了炕几道:“以后留了哥儿在宫中和皇长子生了兄弟之情,将来我们就为沈氏马首是瞻了?哼!”
“好了好了。”析秋端了茶给她:“您也消消气,这件事虽是没有什么好处,但既然是圣上亲自下的口谕,我们也没回旋的能力,不如接受了,再想办法保证他在宫中安全就是,其它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钱夫人知道析秋说的在理,可心里就是一口气下不去:“你啊,就是好欺负,我看就是老四这两年也不如以前了,隐其锋芒受人制肘!”
析秋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失笑,钱夫人见析秋笑了起来,瞪着眼睛憋不住也笑了起来,摆着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是叹了口气:“我明日去给乐贵妃带信进去,让她安排了人在哥儿身边,怎么也要照拂着。”
“谢谢夫人!”析秋笑着道。
钱夫人拍了她的手,假装愠怒道:“你我之间,说这些见外的做什么!”说着站了起来对析秋道:“我还要回趟娘家……”说着凑到析秋耳边道:“昨晚和伯爷吵了一架,等他出来寻我,我再回去。”
析秋抿唇轻笑,点头道:“伯爷这会儿中午该回去了,指不定已经在外头找您了。”
钱夫人掩面轻笑:“让他找去。”说着就出了门。
钱夫人前脚走,后脚江氏和佟析砚就来了,江氏握着析秋的手道:“我听大爷说过了,是圣上亲自定的,说是有次在外院中见过一次敏哥儿,觉得这孩子聪明懂事……好在有大爷在,即便不能做什么,可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总归是放心些。”
析秋应是,点头道:“我昨晚听到大哥侍讲的事定了,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若不然让敏哥儿一个人在宫中,我怎么也不能放心。”
佟析砚赞叹道:“父亲说做皇子伴读也并非全无好处,太傅一职由吴阁老和戴大学士担任,戴大学士当年可是三元及第,其才学在大周是无人能及,尤其史记更是见解独到,敏哥儿能有幸学其一二,将来也有助益。”
萧四郎昨晚已与他说过,析秋点头道:“戴大学士的名声也有耳闻,敏哥儿听到他的名字也很高兴,回来和我说,季先生也对他是尊崇有加!”
佟析砚抿唇微笑,和江氏道:“也好,上下学就能和大哥一起!”
江氏也微微点头。
析秋便和佟析砚说起去周府的事情,又提起炙哥儿口中的四姨父,佟析砚红了脸啐道:“我先回去了!”江氏也呵呵笑了起来,和佟析砚一起辞了析秋回了佟府。
析秋在房里,则让碧槐找了许多的布料出来,和碧梧一起几个在房里找了布料来裁,打算给敏哥儿做几套衣裳,在宫中不与别处,敏哥儿穿的衣衫不能太寒酸可也不能太华贵,无论是从发饰腰间佩戴的之物,甚至是衣服布料都要细细琢磨一番,不能逾矩也不能让他在人前失了脸面。
她挑了宝蓝色,天蓝色以及品竹色,量了尺寸想要做两件直缀一件短卦,刚刚摆了布料这边岑妈妈掀了帘子道:“夫人,沈夫人来了!”
沈夫人,她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走动了,怎么今天来府里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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