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外。
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种制式的木制马车,车厢四米宽,足有七八米长。
由六匹骏马拉着,速度不快,但很平稳。
车厢并不封闭,很像是后世的观光车,一排排座椅,几根立柱撑起顶棚。
这本是殷受搞出的便民举措,如今却被各大世家收入手中,成为了一种新的敛财手段。
往返于朝歌与各个关隘之间,接送想要一览帝都繁华的外地客商。
城墙远远在望,身着锦袍的车夫一甩马鞭,高声喊道:
“驾,诸位客人,前面就到朝歌了,若有换钱的可寻老夫,各大世家的宝钱都有啊。”
“大叔,贝币在朝歌不能用么?”一名外地客商摸了摸包袱,皱眉问道。
“客人是初次来朝歌吧?贝币这种东西我们早就不收了,客人若想享受朝歌繁华,不妨换些世家宝钱。”
“这世家宝钱,还有不同么?”
“哈哈哈,当然不同了,各家都有自己的产业,客人若想游遍朝歌,最好还是换上一些。”
“用贝币能换么?”另一位客商开口道。
车夫又是一甩马鞭,笑道:
“换倒是能换,只是客人怕是要吃些亏,五枚贝币一枚宝钱,还是用珍奇之物兑换合算些。”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车上的客商大多皱起了眉头。
车夫扭头看了一眼,呵呵一笑,也不出声催促,继续轻快地挥舞着马鞭。
“老丈,且与我换上一些!”角落中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
车夫一脸惊喜的回过头,凝目看去。
只见那人面色白皙,头上玉簪散发着温润的光,一身青袍丝滑贴身,显是材质不俗,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车夫眨了眨眼,总感觉对方样貌有些模糊,不过那种脱俗的气质,可以确定绝非常人。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雀跃了起来,大声赞道:
“老汉阅人无数,一眼便知客人出身富贵,实乃人中龙凤。”
那客人淡淡一笑,伸手一弹:“接着!”
一点光芒从指尖弹出,朝车夫飞去。
车夫眼睛一亮,伸出双手去接,下一刻,那光芒已轻飘飘地落入了手中。
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枚小指肚大小的明珠,心中不由大喜。
手忙脚乱地自腰间摘下一个口袋,看向那客人说道:“客人此物珍贵,老汉身上只有这些,怕是……怕是有些不够!”
那客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便好,多出的,便算送你了,毕竟缘分一场。”
“谢客人赏!”车夫大喜,竟离开驾驶位,快步跑至那人身边,双手递出口袋。
那人接过口袋,摆了摆手:“莫要忘了职责,去吧!”
“是,是,客人教训的是!”车夫谄媚的笑笑,连蹦带跳地跑了回去。
下一刻,马鞭甩得更加轻快了。
那客人眯了眯眼,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几枚宝钱,唇角渐渐勾起了讥讽的弧度。
所谓的宝钱皆是青铜铸成,只是形态各异,其上的文字也不相同,应是那些世家的姓氏。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池,低喃道:
“有趣……有趣……”
很快马车行至城门处,车夫下车,将一个小包丢进了新设的关卡内,返回时惊讶的发现,那位豪客竟然不见了。
一番询问之下,竟无人知晓那人是何时离开的。
车夫四处寻觅了一番,最终却也只能失望地驾车离开了。
待得马车走远,城门拐角处,转出了一个青色的身影,正是那位出手阔绰的豪客。
这人眯着眼睛笑得开心,低声道:
“好贪婪,贪婪好,如此那殷受所说之言,倒有几分可信之处了。”
他抬头朝帝宫方向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想不到区区人皇,竟能汇聚如此气运,若非贫道有至宝傍身,在这朝歌还真是寸步难行……”
这位不是旁人,正是那灵鹫山上客,燃灯道人是也。
自从得知殷受广寻西方教徒,他便下了山,在商汤诸国间游走,体察民情。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于偷听到的信息,仍然不能尽信,定要亲眼看过方可。
四处寻访的结果,本令他心寒,商汤各地民风还算淳朴,所谓的贪欲完全无从说起。
神州之地,毕竟是阐教的地盘,若没有人皇相助,西方教绝无立足的可能。
可今日到了朝歌,他有些信了。
这里的贪欲,可称世界之最,正是西方教最好的土壤。
心念一起,体内黑匣子灵光烁烁,玄奥之气顶着压力在体表游弋,身形已从凡人眼中消失。
他缓步而行,穿行于大街小巷,沉浸在浓郁的欲念气息中。
“滚出去!”街上响起了一声暴喝。
燃灯道人驻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家店铺门口,趴着一个人。
一个中年胖子从店铺中踱步而出,踩在那人身上。
被踩之人勉力地抬起了脑袋,嘴角溢血,咕哝道:“你不能这样,东西是我的,我是王家人。”
燃灯道人一怔,此人他认识,正是那个收了他明珠的车夫。
胖子踩着车夫,一脸嚣张的笑道:
“什么狗屁王家,末流的小家族罢了,哪里会有这等成色的明珠,分明是从我店中偷的。”
车夫憋红了脸,怒道:“这是客人所赠,你这是污人清白!”
胖子哼了两声,将那枚明珠托在手心,朝四周看戏的人说道:
“他说这是别人送他的,你们信么?”
围观人群见状,顿时喧哗了起来。
“哈哈哈……,这种宝物送人,哪里有这种傻子,快给我看看?”
“就是……就是……哪里有这般傻的人,编都不会编,说祖传的都比这个理由好……”
“别狡辩了,肯定是偷的……”
“喂,偷东西被捉,认了就是了,挨顿打而已,别污了家族的名头!”
……
众人七嘴八舌,却没有人相信车夫的话。
车夫目眦尽裂,不住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用一袋子宝钱换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众人一听这话,骂声更多了。
“呸,越说越离谱,这话你自己信么?”
“来来来,我这有一袋子宝钱,你给我换个看看!”
“哈哈哈,露馅了吧!”
……
那胖子朝四方拱了拱手,嘿嘿一笑,一脚将车夫踢远,骂道:“看在王家的份上,饶你一命,滚吧。”
车夫吐出一口血,慢慢地爬起来,悲愤地看了围观之人一眼,佝偻着身子朝远处走去。
燃灯道人目送车夫远去,唇角挂着笑。
他决定要离开了,从气运上看,殷受是一个有为的君主,如今朝歌人心糜烂,其定然不会甘心。
此番缘法,一定要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藏匿的徒儿,可以出山了。
只是自己还不能暴露,徒儿从西牛贺洲赶来,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若人心再糜烂一些,亦当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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