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落,洒下最后一道余晖,夜幕悄然降临。
侯府处处燃起灯火,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守在院落外,频频朝会客厅的方向张望。
一方是北伯侯招纳的臣属,一方是侯府下人,他们的身份虽有不同,面上焦急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
身为侯府之臣,对于边疆焦灼的战事,可谓是心知肚明,所产生的巨大开销,已是侯府不可承受之重。
闻太师到来,对于北境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可在他们看来,情况并不容乐观。
太师身怀异术不假,百战百胜亦为真,可侯爷胞弟同样身怀异术,且神通广大,尚不能奈何那袁福通分毫。
如今太师只身前来,并未有大军随行,若不能尽快消灭乱军,北境仍会被拖垮。
身家皆在北境,与侯府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他们无比希望太师能有良策。
只是侯爷却不准旁听,如今也只能在外等待。
至于下人们,只是知道边境有妖人作乱,据说有些神通,令侯爷颇为头痛。
不过既然闻太师来了,便也意味着战事即将平息,大商支柱可不是吹出来的,自是应当好生招待。
可天色渐晚,准备的餐食都冷了,侯爷却丝毫没有开席的意思,这对下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管原因如何,事后只要侯爷觉得失礼了,那受罪的必定还是他们。
天上星月交辉,古怪的情绪在侯府中蔓延。
会客厅中。
此时崇侯虎被闻太师引导着,讲述一些关于袁福通的事情,哪里还记得什么礼数。
这其中有一件事,从未与人提起过,他与袁福通实乃故交。
彼时他还未承袭侯位,外出游历之时,偶遇一走出大山的炼气士。
因观其身材魁伟,容貌不凡,故起了相交的心思。
一番攀谈之后,发现对方性格豪爽,两人甚是投缘,便结伴而游。
这炼气士便是袁福通,少年时误入一洞府,其中只有一具尸身,一枚玉简,还有一块近乎荒废的灵田。
因其腹中饥饿,误食仙草,虽九死一生,却也因此得了仙缘。
待得其修炼稍有所成,便离开了洞府,开始游历天下。
一方面,是因为洞府的资源已经耗尽,不得不外出寻觅,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拜入大教门下。
结果自不必多说,莫说拜入教派了,连大教的门都进不去。
身为散修,岂止是修炼不易,一不留神更会被人杀人夺宝,丢了性命。
此言并非夸大,他是身无宝物,可架不住别的修士不信啊。
所以他一路躲躲藏藏,丝毫体会不到仙人的洒脱之意,憋屈至极。
不想行至神州北境,巧遇了崇侯虎。
两人相交后,知晓了崇侯虎的身份,方才接收到招揽之意,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背靠一个国家,比之在大教中修炼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也并非是那种只图好处之人。
在知晓近岸诸岛被贼人占据,屡屡犯边之后,便独自一人出海,占据了最大的一座岛屿。
此后数年,神州北境再无贼人犯边,北伯侯所属则多了七十二方诸侯。
这其中,袁福通的功劳自是不小,可亦是崇侯虎全力相助的结果。
此事甚为隐秘,知晓详情之人寥寥无几。
可如今闻太师当面,崇侯虎丝毫起不了隐瞒的心思,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另外,他也想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福通会反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性情大变……崇侯莫不是怀疑……那袁福通已非本人?”
“唉……不瞒太师,某家的确起过疑心,但那厮却可尽数往日相交之事,显然当是本人。”崇侯虎的脸都扭曲了。
“莫非是……夺舍?”闻太师捻着胡须,眯起了眼睛。
“夺舍?”崇侯虎大惊,“可会夺取记忆?”
“应当不是。”闻太师摇头,“崇侯有所不知,夺舍虽可窥视记忆,若欲施为,却不易也。”
“可……可……”崇侯虎瞪大了眼睛,声音发颤,“若有夺舍之法,袁福通性情之变,岂不相合?”
“呵呵。”闻太师笑笑,“且不说那袁福通是修道之人,若欲夺舍之,本就千难万难,更何况其乃官身,有成汤气运相护,除非……”
话音一顿,唇角的弧度更大了。
崇侯虎出声急切:“太师,莫非真乃夺舍,袁兄可还有救?”
在知道袁福通有可能是被夺舍后,他的称呼变了。
闻太师凝目看了过来,眸光柔和,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温言道:
“崇侯,老夫知你不忍故友遭难,可若依你所说,你心中故友已然不在了……”
“老夫知你不愿相信,且听老夫详细说来……”
“那袁福通若未被夺舍,当日与你相交,便是其有意为之,待得羽翼渐丰,方显其心……”
“若其已被夺舍,便只有一途,便是其心甘情愿,被人吞噬神魂,本真已然不在。”
这两种情况,是经过仔细分析后得出的结果。
而他更倾向于第一种情况,想要夺舍一个有官身的修士,便是圣人也难以成功,除非被夺舍之人,是个傻子。
可傻子能成为修士么,显然不能。
这个结果是理性的,可此时的崇侯虎是感性的。
他捂住了脸,声音悲伤至极:“袁兄定是被夺舍了,他怎么这么傻……”
闻太师无奈的摇摇头,却也没有出声打扰,任由其发泄心中的悲痛。
过了好半晌,崇侯虎放开双手,笑得苦涩:“某家一时情难自禁,让太师见笑了。”
闻太师目光一冷,正色道:
“崇侯心伤故友,此情感天,何笑之有?崇侯如若有心,不妨助老夫除了此贼,以慰故友在天之灵。”
方才看到崇侯虎悲伤的样子,令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
此事恐怕有些偏差,崇侯虎毕竟是伯侯之尊,绝非目盲心盲之人,那袁福通未必如自己想得那般不堪。
若是如此,便是被人取而代之。
此事本难成,可若其后有圣人相助,那就说不定了。
自己此来为何?
不正是为了跳出棋盘,不做圣人的棋子么。
“太师所言极是!”崇侯虎双目圆睁,拱手道:“还请太师吩咐,若有所需,在所不辞。”
闻太师点点头:“崇侯,可知那袁福通身怀何等异术,如今又可有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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