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看着顾仪安乖乖出了院子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游子卿才收起眉眼里的温和。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客房内的椅子上，理所当然又自信不疑地对着戴雪竹说道：“圣族的事我一手策划的，怎么了？”
如此乖张的模样和方才对着顾仪安的温柔判若两人。
戴雪竹骤然握紧了拳头，“你！”
为什么？
我们圣族与你何仇何怨？
游子卿抬起头，凝视着二人警告道：“你们以为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在这里与我对峙？是九重天麾下的灵师？还是嫣儿的父母？”
他可以是个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谦卑有礼这些都是信手拈来。
但这些，要么是顾仪安在，要么对方的实力亦或者立场值得他去收敛锋芒。
戴雪竹与顾铭枭二人的天赋实力，还不配他为之深藏暗面。
对于游子卿的骤然变脸，顾铭枭意识到，眼前乖张的游子卿才是他的真面目。
“戴雪兰的死是我造成的，圣族结界也是我派人炸的，圣族的那位尊者亦是我指使部下下药逼疯的。”游子卿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戴雪竹，“如何？”
如此承认，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挑衅。
“为什么？！”戴雪竹忍住眼泪恨恨地问道。
此时她多恨自己只是个辅助师，不能抄起武器刺死这近在眼前的杀人凶手！
游子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嗤笑出来。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对于敌人痛下杀手还需要理由吗？不只是圣族，二族四家八宗九重天还有渊红，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敌人，怎么下手都不足为惜！
戴雪竹攥紧拳头，满腔的恨意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自幼在圣族便是备受宠爱，母亲戴艾梦疼她，戴雪兰更是与她姐妹情深。如今两位至亲和认识的同族们都死在眼前这个魔头手上，她怎么能不恨？
瞧着戴雪竹这副愤恨的模样，游子卿便明白了她的立场。
他做抬手样，嘴角勾着一抹令人发寒的笑意，缓缓道：“既然你们决定站在九重天的立场上，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等一下！”顾铭枭叫住了游子卿接下来的动作，他拉住戴雪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将暗红的眸子看向游子卿问道：“你要做什么，屠戮圣族又寓意何为？”
戴雪竹现在的情绪化在面对游子卿这般危险的人时极有可能火上浇油。
哪怕知道妻子心中恨意滔天，顾铭枭也只能硬着头皮与游子卿进行周旋。
因为他不敢赌，在游子卿和自己夫妻二人之间，顾仪安会选择谁，更不敢赌，顾仪安是否能与游子卿一较高下
游子卿邪气地笑着摇摇头，“我要赢。”
其实他也没必要向二人阐明什么。
戴雪竹与顾铭枭在天道命数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二人只要不是被对方拿来当做对付嫣儿的靶子，无论何等立场何等想法游子卿都不在意。
眼下万俟温既然找到了二人，保不齐后续会不会还有什么动作。
为了他的嫣儿着想，往后他就只好将二人关在自己身边了。
“可圣族那些手无寸铁族人又做错了什么？我的母亲姐姐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赢与她们何干？”
戴雪竹忍不住质问着，明明若干年来圣族都与世无争地安守在结界里！
“杀了便杀了，哪有那么多理由？”游子卿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样模样看得顾铭枭心惊不已，因为早在多年前顾仪安也是一副漠视生命的腔调。他不由得在心里问道：瑶瑶到底从游子卿身上学了些什么？
只是眼下，无人能替顾铭枭解答。
“呸！”戴雪竹唾骂着，“你这滥杀无辜的魔头必会遭报应的！”
面对戴雪竹的狠话，游子卿像是听见什么滑稽的事情。
他似笑非笑地站起来，那慢条斯理的动作配上他绝世的容貌让天下美人为之羞愧，面对着愤恨的戴雪竹，游子卿轻描淡写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藏蓝色深邃无比的眼眸里比外面的寒冬还冷。
“恨我的人遍布天下，你不过是其中之一。”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玄城，强大才是唯一的话语权。
戴雪竹气怒得抖了抖身子，那种恨入骨髓却又不能迸发出的隐忍险些让她的理智被冲垮。但这里是游子卿的地盘，她还要考虑顾铭枭的安危。
以及……顾仪安的立场。
“瑶瑶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畜生？！”戴雪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
她亲生女儿喜欢的人杀了她的母亲和姐姐……
何其悲哀！
“戴雪竹，你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我会留你的性命吗？”游子卿问道，那语气像是不理解她的蠢钝。
“你是嫣儿的血亲，她把你当母亲所以我留你一命。那些圣族的人包括戴艾梦戴雪兰在内对于嫣儿来说不过是陌路人，我为何要留？
你自己与顾铭枭叛宗私奔得了个逍遥快活，如今被你抛弃的家人出事了才记起来她们是你的家人？你与顾铭枭私定终身的时候想过你的至亲吗？你收拾细软偷跑出宗的时候想过她们的感受吗？
你都没有。
往前两世，圣族之于嫣儿都只有冷漠和压迫，今世圣族之于嫣儿亦是陌路人。
戴雪竹，你的亲人只是你的亲人，不是嫣儿的亲人。
况且……按照你们圣族的族规 从你逃离宗族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算是她们的家人了吧？”
若不是顾仪安现在心魔未除，戴雪竹怕是早就被游子卿一剑杀了。
鲁莽蠢钝，留着当真是个祸患。游子卿想着：而且圣族传承在她身上，保不齐将来她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将圣族嫡系传承延续下去。
可他不能杀，因为她是顾仪安的母亲。
是个在顾仪安心里有一定分量的亲人。
如此想下去，游子卿也懒得与她在费口舌，他认为顾铭枭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应当会劝好戴雪竹。
“等会儿会有四名婢女照顾你们起居，这里只要是没人拦着的地方你们都可以去，包括找嫣儿说话。但是今天的事情若是发生第二次，我会让你去死门里见见你母亲和你那姐妹！”
说完，他径直向外走去。
那刺目的一巴掌，游子卿想来还是生气，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人儿，她戴雪竹凭什么打？
还是直接对着顾仪安脸蛋掌掴！
这让她的傲气如何受得了？
刚踏出院门，游子卿便看见换了一身衣裙的顾仪安在不远处正要往这里来。大红的裙摆摇曳着似花般绽放，遥遥看去凝脂点漆。
他开口唤道：“嫣儿？”
好像自从那天之后顾仪安便总穿这些明艳的颜色。
游子卿的神色逐渐变得危险，如果他没有记错，往日的嫣儿只喜欢浅色。
那人和祂……哼！
顾仪安听见游子卿的呼唤，迫不及待地蹦跶着扑进他怀里，游子卿连忙上前搂过她，生怕她一脚没踩稳摔着自己。
“穿得这样少，也不怕冻着自己。”他责备道。
结界里是比外头的冬天暖和不假，但也不是穿一件单裙就可以不冷的程度。
顾仪安晃晃脑袋，避开了他的责备，反而昂起脸来问：“你怎么啦？”
游子卿有些不懂她为何这么问：“什么怎么了？”
“我感觉到你生气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她将小脸埋进游子卿的怀里，游子卿顺势弯下身子，一手托住她的胯部，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将她托着抱起来。
嘴里解释道：“戴雪竹打你一巴掌我当然生气。”
顾仪安顺势搂着他的脖子似乎在抱怨：“那是我故意激她的，我哪知道你来得那么快。”
这话说的……游子卿心中轻叹一声，开口道：“怎么？还怪我看见了不成？”
顾仪安不高兴地撇过去，枕在他的肩膀上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说话间呼出的气体撩拨着游子卿的脖子，吹得他痒痒的。
见她有些不高兴，游子卿再度解释道：“我是怕你疼，各种意义上都怕。”
“我又不是经不起打击的菟丝花，哪里需要这般？”
“怎么不需要？”
哪怕他尽心教了那么久，依旧是改变不了她与生俱来的冷漠脆弱。
游子卿说完，顾仪安搂着他的胳膊微微用力，顺着顾仪安的力度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顾仪安则是低下头去将脸埋在游子卿肩膀上，
她的嘴里似乎念了一句话。
游子卿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
顾仪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好一会儿，游子卿才听见她说：“游子卿，我是渊红。”
“……渊红又怎么样呢？”
游子卿不为所动，所谓渊红强悍不假，但也不过是……
顾仪安埋在他肩头的面庞突然转过来，她带着的娇嗔对游子卿似是撒娇似是警告道：“你不要一副我在胡闹的样子行不行？我不喜欢你对我克制的模样！我也不喜欢你总是想着把我护在后面！”
话语后半句隐隐有怒意。
游子卿收起几分柔和，略带些许严肃反问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几时爱惜过自己？我不护着你你会好好保护自己吗？”
在潜意识里，顾仪安从未想过自己的安危。
她的行为举止完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自己会受伤会死也全然无所谓，最后闹腾出来一地鸡毛不说，本人还徒增不快活
对话到这儿，按理来说顾仪安该沉默或者反驳游子卿。
至少在游子卿的认知中，他的嫣儿一向是如此与他吵起来的。
但是现在，顾仪安突然岔开问了游子卿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游子卿你是不是恋童？”
游子卿怔在原地，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反复思索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她这么问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这边游子卿思索着，顾仪安却把他的思考当成了默认，诧异道：“你不说话该不会真的是吧？”
“当然不是！”游子卿开口否认。
否认的同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与顾仪安接触的时候她确实年岁不大。
如此说来顾仪安会产生误解倒也说得过去。
顾仪安撑着手臂将躯体支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游子卿，她唇齿开合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问道：“游子卿，你不是魅修吗？”
后半句她似乎加重了语气。
游子卿起先没有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的思绪其实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的疑问之中，嘴里心不在焉地模糊应道：“我是魅修，我也不恋童。”
这几年顾仪安的想法往往跳转的太快，游子卿知道此事错不在她，所以总是顺着她的话来走，以防被祂趁虚而入。
对圣族的安排可以和盘托出、如何处理戴雪竹顾铭枭他也有所准备。
只是眼下……她竟然完全没有追问圣族一事的意思？
游子卿百思不得其解。
等他抱着顾仪安走了一段路，顾仪安还在用这种目光瞧着他，游子卿才意识到她话外有话，仔细咀嚼一番后品出不对劲来。
游子卿停下脚步瞥向她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仪安见他反应过来突然咧嘴笑开来，这笑容连同她闪耀着狂意的眼眸勾画出的娇妄模样让游子卿呼吸重了几瞬。
她故意道：“没什么意思啊。”
那不安分的手还伺机拨弄游子卿的扣子。
在她的挑拨下游子卿的定力就如同浸水的白纸，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让其四分五裂。又着迷，又恐怖。
“嫣儿。”
“嗯？”
“希望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
他虽应着，心里也明白这等激将法不过是顾仪安对他的无数次试探之一。
探查他的底线，尝试击破他的冷静。
都分不清是她本人的意思，还是祂的手段。
游子卿吐出一口浊气，将她横抱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既然她想激，那他便应是了，谁叫他将顾仪安养成如此霸道的性格呢？
在与祂的恩怨未完结之前，他会一直无限制地包容顺从顾仪安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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