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低空飞行着带我和慕晴来到了苏静的住处。
一落地戴慕晴想扶着我去躺着,被苏静听见。苏静连忙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答:“心魔发作。”
苏静追问道:“然后呢?”
“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换个衣服?”
心魔发作时躺在泥泞的地上,现在我的衣服上脏极了。
苏静白了我一眼,虽然撇着嘴但还是让开门。
我走进去将沾着已经干涸的泥土的衣物褪下,游子卿明明晓得我血玉镯里有衣物还偏偏要给我一件他的衣服,现在到让我有点不知道穿什么了。
罢了,他的这件长衫质地柔软像是贴身的衣物,我的血玉镯里多是外衫一类,左右要养药物的后遗症,就穿他给的衣服好了。
游子卿比我高了一整个头,他的衣服我穿着颇大。
囫囵套上后我便开了门。
门外戴慕晴刚与苏静说完近期大陆上的事情。
向阳阳也听得起劲。
见我出来,戴慕晴目光投过来,音色似是暗哑了一个度道:“游子卿的衣服?”
她神色如常,倒像是我听错了。
我点点头应曰:“我没带衬衣。”
药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我的头一抽一抽得疼。这份疼和心魔如针扎的刺痛还不一样,它更像是在被人提起皮来拉扯。
好在习惯了心魔的疼痛后,这份疼还不算什么。
戴慕晴忽然问我:“瑶瑶你与他……也没有那么情比金坚吧?”
她对我了解也算多,苏静或许想不明白我和游子卿哪里不对劲,但她只是一个接触便能敏感地察觉。
我无法否认:“是。”
在爱恋之上我们彼此霸道的占有欲都不许这段感情有一丝一毫的背叛,就算死死抓紧后自己也无法抽身亦不肯罢休。
“维系你们情感的究竟是什么?他对你的宠溺?还是那张独一无二的脸?”戴慕晴语气不明,话语中的情绪像是怒我不争。
我对她摇摇头:“慕晴,我不想再死在两百岁的盛夏。”
闻言,戴慕晴闭口不言,一旁的苏静则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不解地问道:“你离了男人活不下去吗?如果和大反派关系没那么好的话,为什么不去尝试自己寻找活下去的办法呢?”
她手臂搭在我肩头,面色虽然疑惑,却没有刨根问底的欲望。
似乎在说:中二病恋爱脑真没救了。
“这条路我已经失败了两次,第一次或许是我懵懂不自知,第二次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依旧逃脱不了既定的命数……”
讲着,余光瞥见戴慕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并不能理解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好投以眼神与她四目相对。
她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我和苏静面前,与我平视着问我:“瑶瑶觉得,上一次你是如何输的?”
“以前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斟酌回答:“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慢慢推动一切走向无可挽回。
最开始,覆灭九重天复活游子卿的计划萌发时,我以为时间很长。十五岁我凭借着卓越的天赋进入九重天,在里面站稳脚跟后便开始勾结魔族、兽族……”
渐渐尘封的上一世被话语挖掘。
尚且有游子卿的第一世在逃亡求生之际我还可以以回忆做慰藉,亦可以以他还会站在我背后当做对自己的鼓舞。
九重天步步为营的第二世,除了心机和假面……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可后来,魔尊戏煜的自我,楠的独断,兽族的莽撞,一点点被天道牵引,推着我在我自己的计划上走向一条死路。”
我说完,戴慕晴忽然双手架住我的肩膀,她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时面上似有悲怆。
她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过,游子卿……何尝不是你的天道?”
“……”
帝玉珏也是这么说的,说游子卿和天道于我没有区别。
可从凉薄之魂破碎,顾璃嫣这个名字从史书除名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在这世间没有了独善其身的能力。
我避开她的目光侧过头去。
在窒息和恶心之后,是我止不住的缠绵倦意。
我喜欢极了他满心满意是我的模样!
哪怕他的行为让我毛骨悚然。
一旁的戴慕晴沉下声,眼底的恨与悲仍未散去。
苏静追问着发生了什么。
戴慕晴对苏静解释道:“先前,九重天两位尊者前往西螺海,在里面发现了一处游子卿的结界。结界里的墙上……挂满了瑶瑶的照片。”
照片?穿越者先前世界的名词吗?
苏静开口道:“这里也有照相机?”
“有,不过这里叫录像灵石和录影灵石。录影灵石可以像照相机那样将画面用灵力凝结成一张照片。”戴慕晴点着头说道:“不过静静,我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一时半会儿的,苏静还没意识到:“有对象照片挂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以游子卿的掌控欲确实没有问题。
可我与他在第一世的八百三十五年分离,往后三百余年我都未得机会再见他一面,直到今世八百二十一年他出现在我面前。
“我和他三百余年未曾见,可他那墙上有我从出生以来一直到今世的灵力图画!”我深吸一口气:“从我进入放逐到我离开放逐,再到我被追杀像个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以及第二世我的步步为营,这一幕幕他都有!”
我咬紧牙关不让心里的寒意冲出去。
苏静表情呆呆的,她挠了挠头:“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
他就这样在暗处远远地看着我受苦受委屈,看着我思念他思念到凉薄之魂破碎,看着我逼自己去倾覆九重天。
一面骄纵我,一面漠视我。
可我也知道这样做的理由,因为太弱小无法跟上他的脚步,所以只能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被隔离出他的世界之外。
游子卿有着自己的目的自己的道义自己的信念,在这一系列之外,才是我。
戴慕晴上前拉住了苏静,她的目光虽是看向我,嘴里的话却是对苏静说的:“瑶瑶第一世时被九重天追杀,前世又是独自筹谋对付九重天。”
苏静点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这些照片说明了在瑶瑶步步为营的时候,他游子卿在袖手旁观。身为恋人却没有在对方需要时与对方并肩作战,本就不对!”
她话语里的谴责之意是那般明显。
“不是的!”我打断了戴慕晴:“我可以独自战斗!”
话音未落,游子卿那句“我们都一样”如触电般再次闪过我的脑海。我还记得在二十多年前,我向他道出那个被他否决的计划时,我在想的是帮助保护他。
是不是他和我一样,都觉得自己可以独自战斗?完全不考虑对方的长处,仅仅因为害怕对方受到伤害,便霸道地将重担转移到自己身上。
是不是他和我一样,执着地满足着自己的占有欲不允许对方有一丝一毫的背叛,所以用着自己所擅长的咬死不放手?
是不是……他的骄傲也不许他低头退让?
一时间,我怔在原地。
苏静担开戴慕晴的手,大大咧咧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像提小鸡似的攥起我的衣领将我提起来,迫使我将目光看向她。
我摸不准苏静想要干嘛。
她问我:“你喜欢他吗?”
“喜欢。”
苏静又问:“那他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
“那不就得了,既然互相喜欢就好好过日子,哪来的那么多疙疙瘩瘩的东西。”苏静责备地说着,“如果觉得不适合就趁早分,该断不断才是长痛。”
“……”
我勉强笑着不接话。
喜欢与否,憎恶与否,在这里都是那么苍白。
穿越者们无论融入的多好,打心眼里还是会将原生世界的三观带入进去。他们会下意识地觉得人人平等。戴慕晴如此苏静如此白给亦如此。
戴慕晴自己磊落大方,所以她要与游子卿正面较量,丝毫不考虑游子卿阴招暗棋何其之多;
苏静粗枝大叶行事洒脱,自然而然地认为我也能不快活了便与游子卿一刀了断;
白给自诩情感大师,总凑到游子卿面前跟他说教些讨女孩欢心的东西,还时不时跟我说游子卿的好话,恍若游子卿是个在尽力追求我的角色。
他们都忽略了玄城最重要的也是唯一一条硬逻辑。
弱肉强食!
一切的道德伦理正义邪恶在这条硬逻辑面前像个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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