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菜了,让夏小年有些惊讶的是?这么偏僻的地方,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饭店里,竟然“水陆空”的野味都能弄来?
天上飞的,陆上跑的,水里游的,一样都不缺?
崔绍先又挤出笑容:
“王部长,我说的怎么样?我们油麻子乡虽然穷点儿,可有一点好处,这茫茫的大山里边什么都有!”
他指着一盘泛着油光、形状像是鹅一样的飞禽:
“这可是大雁,别说在咱古营县了,就是到了阳城,吃过这道菜的也没几个?”
然后又指着一盘刚端上来的炸的金黄发亮的小鱼:
“这道菜您不会陌生吧?这是我们油麻子乡的特产,您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王天意饶有兴趣的用公筷拨弄着那些似乎连鱼鳞都没刮下去的、身材修长脑袋尖尖的小鱼儿:
“崔书记,这就是名动山南省的小剁子鱼吧?”
崔绍先放下了矜持,面露得意之色:
“您说对了,十年前您一定吃过,那时候这种鱼要多少有多少,是个水产店都有卖的,现在可大不一样了?产量是越来越少,上万公顷的小垛子湖每年只能打捞三两百斤,我不说它有多珍贵,反正您在市场上绝对买不到!”
王部长看着那盘被炸得焦黄的小鱼,禁不住诱惑,夹起一条细细品尝:
“外焦里嫩,还稍微有点嚼头?这垛子鱼口味独特,大家有口福了,老崔够意思,这么难弄的野味你也能整来?”
崔绍先已经完全放开了,他端起酒杯,脸上绽开笑容:
“您大老远的从县委赶过来,我不拿出点诚意哪行?来,这第一杯酒我敬您!”
王天意放低姿态:
“老崔,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用得着这么客气嘛?我看大家一起喝吧?”
崔绍先不依不饶:
“那不行,怎么说您也是领导,我不能没点表示?我先干了!”
他举起杯一饮而尽,又亮了一下杯底:
“我这个人不管干什么都不会藏奸,王部长,看您的了?”
王天意知道逃不过去:
“也就是夏乡长和你的面子,要不然你就是给我炖个天鹅我也不会留下来?这杯酒我喝,不过咱丑话先说在前面,今天在座的都是你们麻油子乡的人,我一个人势单力孤,你们可不准车轮战?”
王天意的话让崔绍先心里很不舒服,热情劲一下子减了不少!
王部长把姓夏的放在前面,那意思姓夏的比自己面子大呗?姓夏的一个市委办公厅下来的普通干部,真有那么牛逼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王天意没说明白?
作为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王天意深谙官场之道,在介绍夏小年的时候,他故意隐去了夏小年曾经的工作?
市委书记曾经的笔杆子,材料秘书,听起来是很风光,但毕竟那是伺候人的工作?在公共场合做介绍的时候说他曾是某某领导的秘书,那就有了嘲讽的嫌疑?
私人场合可以如实介绍,那是人家的台面,是人家的官场资源!
夏小年也端起酒杯:
“王部长,我这可不是车轮战?您为了我的事情忙了一上午,我必须要表示一下,我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他站起来把杯子伸向王天意!
王天意也站起来,面带微笑:
“夏老弟太客气了,能亲自送你来麻油子上任是我的荣幸,我可是很看好你,希望有一天咱俩能在一个会议室里开会!”
夏小年赶紧客套:
“谢谢王部长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回家做个风火轮攒足劲追您!”
王天意哈哈大笑:
“夏老弟博学多才,风趣幽默,和你在一起吃饭心情舒畅,一会儿我得多吃个馒头!”
两个人又轻轻的碰了一下酒杯,各自一饮而尽!
崔绍先暗自叹气:这顿饭算是白瞎了?见高文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夏小年,醋劲上来了:
“高委员,今天的菜不对胃口吗?怎么没见你动筷子?”
高文月嫣然一笑:
“我这些天正在减肥,这大鱼大肉的我还真不敢吃!”
夏小年趁机拉拢高文月:
“高委员,你身材够完美了,四大美女在世也不一定比得上你,她们中有一个人就从不减肥,反而以胖为美?”
高文月心里高兴:
“夏乡长真会夸人,你说的胖美人一定是杨玉环了?”
夏小年邪魅一笑:
“高委员不光长的漂亮,还博古通今,这要是在古代那可就是花魁了?不过,唐朝就不太适合你?”
高文月捂着嘴笑: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唐朝以胖为美?”
夏小年夹了个小鱼塞进嘴里:
“杨玉环命好,一不小心就嫁给了寿王李琩,李瑁是唐玄宗的第十八个儿子,人家家境富裕,吃喝不愁,杨玉环还特别爱吃肉,时间不长就由瘦弱型变为了丰满型!不过还没等李琩嫌弃她,人家唐玄宗李隆基喜欢上了这个儿媳妇?不昔把儿媳妇逼为尼姑,亲赐法号“太真”,她这个法号是李隆基费尽心思捉摸出来的,其意思是:这女人真是太美了?三年后,李隆基正式纳杨玉环为贵妃!坊间传说杨玉环和李隆基爱的如醉如痴,我认为不是这样?你们想啊?杨玉环当初嫁给李琩的时候七十八斤,后来跟着李隆基就完全不顾形象,由七十八斤迅速吃到了七十八公斤?这明显是对李隆基的不满嘛?李隆基还说呢:玉环,你就可劲的吃,咱老杨家养的起你!后来杨玉环的事儿传到了坊间,老百姓们爱屋及乌,纷纷效仿,女人们啥活也不干了,就是吃,那时候猪肉疯涨,由三个铜仔一斤涨到了三钱银子一斤,女人们把纤纤柳腰吃成了弥罗佛肚子!安禄山实在看不下去了,以讨伐杨国忠为借口,把李隆基逼出长安,逃到了马嵬坡,他的贴身侍卫纷纷撂挑子,要求李隆基下旨除掉杨国忠,李隆基没办法,解开裤腰带扔给杨国忠,杨国忠找了个歪脖树打秋千去了?卫士们还不罢休,说这几个月工资都没按时领过,都让杨玉环给吃了?必须把杨玉环也赐死才复工?李隆基没了裤腰带,只好把卫士长的裤腰带夺过来扔给杨玉环,杨玉环仰天长叹:长安城里昨日花,马嵬坡前染红霞,裤腰带下杨玉环,谁人还识当年她?听说当时她把另一棵歪脖树都压折了,唐玄宗马上命令饶她不死,心里暗乐:还是长的胖有优势,关键时刻还能逃过一劫,呵呵呵……
众人笑作了一团,高文月笑的没了淑女形像,眼泪都出来了!
还是王天意先止住乐:
“咱高委员要是生在那个年代就糟了,估计长到八十也难嫁出去?”
高文月娇嗔的:
“王部长,您就没人家夏乡长会说话,就你这哄女人的功底,我估计经常被嫂子罚跪吧?”
王部长表情认真:
“罚跪倒是没有过,从去年开始,我坚决反对她穿高跟鞋,那鞋跟子揍屁股上跟锥子扎似的疼?”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气氛很是融洽!
夏小年指着那盘小鱼:
“高委员,女人多吃鱼能美容养颜,你多吃点鱼!”
高文月显得那么的优雅,夹起一条小鱼咬了一小口,品了下味道,随后微微一笑,露出些许洁白的牙齿:
“夏乡长你也尝尝,是挺好吃,这种鱼说不定三两年以后真就要绝迹了?”
夏小年也动手夹起了一条!
小鱼长不过十来公分,鱼身窄而长,脑袋尖尖,就像带鱼的脑袋?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味道鲜美无比,鱼肉嫩而滑,就连鱼骨也都透着香味?
这个崔绍先也真够奢侈的,难道他就没有想着出台点措施保护好他们当地的特产?如果马上禁止捕捞,说不定十年后就有三两千斤,三两万斤?可他偏偏要杀鸡取卵,没有一点保护意识?
转念一想,也是,连天上的大雁都敢吃的人,怎么会想的那么长远?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道硬菜,崔绍先打起精神,充当着临时解说员:
“王部长,这是野鸡,这道菜您可能吃过,不过,我们石垛子山上的野鸡和其他地方的野鸡有本质的不同!”
王部长来了兴趣:
“都是野鸡,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石垛子山野狗、土狼特别多,野鸡的生存环境极差,野狗、土狼们围追堵截,野鸡们为了活命,每天就是拼命的跑跑跑,什么山鸡、土鸡的?在它面前那就是小弟,它是绝对的长跑健将!您尝尝肉质,如果炖的时间短了根本就嚼不动?”
王部长举着筷子:
“来来来,咱大家一起尝尝,人家说家花没有野花香,这野鸡肯定要比家里养的鸡有味道了?”
高文月是唯一的一位女性,王部长的话让她脸上一红:
“王部长,您可是县领导?什么家花野花、家鸡野鸡的?您这是要把他们都带到沟里去呀?”
王天意打着哈哈:
“我还真把咱的大美女给忘了?同志们,一定要以我为戒,从现在开始说话要用尺子量一量!”
高文月噗嗤一笑:
“我去拿尺子,先从您这里量起!”
王天意表情又凝重起来:
“咱说是说,笑是笑,全县十七个乡镇,你们麻油子乡经济工作一直垫底,得多想想办法,县委领导提起你们乡就唉声叹气,说你们就是老牛拉破车?你们看人家三坡店乡,三年前人家还排在第十六位,去年就已经是第九位了,马上要撤乡建镇,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崔绍先心里憋屈?
这顿饭吃的真他妈郁闷,费尽心思的把饭店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就弄了“老牛破车”?前任乡长调走了,新乡长刚刚到任,这明里暗里的不就是批评自己吗?
他装不下去了,忿忿不平的样子:
“王部长,我只抓党建工作,对于经济工作只做指导,想问责您找前任乡长李贵山?他干了三年乡长,我们乡的经济工作从第十一名降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拍拍屁股走了,把这个烂摊子摞给我了,我能怎么办?丢下党建工作不管去抓经济?”
王天意苦笑:
“老崔,抓经济是岳县长的职责,这方面我还真没那个权利批评你们,咱俩老朋友了,我只是替你们麻油子乡着急!”
崔绍先看了一眼夏小年:
“我也着急,我这个乡党委书记干的比孙子都要孙子了?年前我去县里开年终会,表彰完先进单位又表彰先进个人,表彰环节刚过去,立马又变成了批判大会?岳县长拍着桌子指桑骂槐,祖宗十八代都差点让他掀出来?虽然没提名字,可大家都明白骂的是谁,当时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好了,夏乡长的到来简直是我们麻油子乡的救命稻草,让我们近五万乡亲们看到了曙光,迎来了朝霞,以后咱们乡经济工作的成败就全看你的了夏乡长?”
夏小年一直注意着崔绍先的面部表情,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瞄自己一眼,嘴角微挑,最后一句话里还藏着阴险?
夏小年心里有了底,这位崔书记果然是个两面三刀、心怀叵测的小人?
他当着王部长的面这样说话,是怀有一定目的性的!
以后如果自己干出了成绩,那是他崔绍先领导有方,鲜花和掌声是他的,他可以靠自己干出来的成绩往他脸上贴金,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位?万一工作没什么起色,依然还是原地踏步?那上级领导的板子一定会落在自己屁股上,他会千方百计和自己撇清关系,把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说不定前任乡长就是这样被他逼走的?
本来自己还想着尽量配合他的工作,既然他想玩,那咱就玩玩呗?
夏小年微微一笑:
“崔书记,你这话说的不对吧?你才是咱麻油子乡的领导,乡政府的工作也要在你的指导下进行才对嘛!”
崔绍先一愣?
这小子看着年轻,却年轻老成,要对付他看样子还得多费点心思?
“夏乡长,我只懂党建工作,对经济工作不是太熟悉,你就不一样了?名牌大学生,又是从市委办公厅下来的干部,年轻有为,见多识广,你还谦虚个啥?”
夏小年暗自冷笑?
他把自己抬的高高的,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更痛?干脆咱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的地盘我做主!
“崔书记,你的意思是你只抓党建,不管经济工作了?”
崔绍先毫不犹豫:
“是啊?党政工作从来都是分开的,经济工作本来就是政府应该做的事情嘛?我就是做个指导工作!”
夏小年死抠字眼:
“那好,王部长今天也在场,既然你分的那么清楚,干脆也别做什么指导工作了?政府这方面我可就独自挑起大梁了,崔书记以后不会为难我吧?”
崔绍先觉得棋逢对手,这小子不亢不卑,思维缜密,现在他当着王部长的面向自己要经济大权,以后他如果干出点成绩,那自己还真沾不了光了?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总不能出尔反尔?那样的话不光王部长会看不起自己,今天在场的麻油子乡干部们也会看不起自己?这下玩的有点过火了,难道真要把“工作指导”权也他妈让出来?
可不敢小看“工作指导”这几个字?有了这几个字的特权自己就可以收放自如,可攻可守,可进可退,有便宜就往前挤,“指导”一下工作,没油水还“指导”个屁?总能恰到好处的达到利益最大化!
王天意及时调停:
“夏乡长,我觉得你应该配合崔书记的工作,这刚上班就闹的要分家似的,会影响团结的?”
崔绍先总算是喘了口气,妈的,差点被这口气给憋死?
夏小年没容他把气喘匀乎,紧接着又将了一军:
“王部长,我没说不配合崔书记的工作?我不是说了吗,所有的工作都要以崔书记安排为主,现在我还是这句话,我完全配合崔书记的工作,他指哪,我打哪!”
崔绍先气得肚子疼?
可人家说的冠冕堂皇,一点毛病没有?这样的话,所有工作都是自己安排的,那自己就要负所有的责任了?我他妈又不是三头六臂,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出了差错不还得自己兜底吗?
小逼崽子,你一个生瓜蛋子也想和我掰手腕?那咱就试试,你不是想要经济大权吗?我他妈给你,我看你小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老子稍微用一点手段,不出三个月你他妈就得滚出油麻子乡!
王天意不想看到两个人刚搭班子就闹意见,又苦口婆心的劝:
“夏乡长,你说的话没毛病,不过,崔书记能力再强,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政府的工作还是要以你为主嘛?”
崔绍先已经打定主意,没理睬王部长的好意,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夏乡长,我不能和你比,你就像那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我呢,快五十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党政一手抓?我两袖清风,从不爱争权夺利,对经济工作更是不感兴趣,我今天把话说在前面,只要你能改变咱油麻子乡贫困的面貌,政府方面你可以全面做主,我决不会干扰你的工作,我这个表态你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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