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东院有一小山,下了山坡.只一转弯,就是池沿,沿上一带竹栏相接,直通着那边幽深的路径.一通大屋就在此山怀抱之中,是为沐英迎接外客,处理公务之所在,名为“凸碧山庄”。
从凸碧山庄蜿蜒而过,又有一排屋舍因洼而近水,故取名“凹晶溪馆”.平时这里没有动用,只有宾客盈门之时,才会启用招待来宾。此处房宇不大,除去厨房,仅仅能够容纳百十人而已。
此刻主人还未至,高朋却已不少。除了都指挥使司衙门几个和沐英的几位爱将之外,这承宣布政使司和参议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学政之类的都是文人。
“现在已经夕阳西下,等会就是明月高悬。这山上赏月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里近水一个所在就是这凹晶馆.可知当日盖这园子时就是有学问的啊!”
这还没进屋,左布政使文致远大人在门外就是大声的评议道。
“不错,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就叫作凹晶.这‘凸‘‘凹‘二字,历来用的人最少.如今直用作轩馆之名,更觉新鲜,不落窠臼.可知这两处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设此处,真乃雅致之人啊!”
既然左布政使说话了,那右布政使白光佑大人也跟着掺和。
那云南学政李雅风捏这自己的几根山羊胡子,也是赞叹不已:“有爱那山高月小的,便往这里来;有爱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里去.只是这两个字俗念作‘洼‘‘拱’二音,便说俗了,不大见用,只陆放翁用了一个‘凹’字,说‘古砚微凹聚墨多’,还有人批他俗,岂不可笑哉......”
文致远笑道:“这倒也不只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如江淹《青苔赋》,东方朔《神异经》,以至《画记》上云张僧繇画一乘寺的故事,不可胜举.只是今人不知,误作俗字用了......”
看着几位大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地,昆明知府谌裕也凑上来道:“现在这里有茂林修竹,碧山绿水,又有诸位大人尽是一方名士,雅客云集,趁主人还未至,何不仿效兰亭雅集,曲水流觞一番如何?”
“呵呵,这时候不早了,曲水流觞似乎不大妥当.....”
文致远在这里的官位最高,含笑拒绝这谌知府的一番马屁。
“不错,这么多贺客,若是一人斟酌一首,那得到甚么时光?”
李雅风在这里资格最老,是洪武二年的进士,也觉得不妥。
一旁按察副使张不疑笑道:“那倒是不妨,咱们无需玩曲水流觞,也不需每人一首,只需一人斟酌一句的联句成诗即可。以几位大人为主,我等都粗通文墨,便做个帮闲,才高的多做,不擅急才的慢吟,等主人一来,我等就停,岂不也是一桩雅事?”
文致远听了便颔首道:“既如此,那咱们不拘一格,无论高低,但凡胸中有好句的,不要拘束,那就请李大人开篇,如何?”
文致远虽然是布政使,官位最高,但是他是洪武四年的进士。而宁雅风虽然品级稍低,但他是洪武二年的进士,还是庶吉士,文名也比他盛,这联诗不是办政事,自然是以他为首。
“呵呵,那老朽就献丑了.....”
李雅风矜持的一笑,缓步走到栏边,指着天边的归鸿曼声道:“归鸿惹碧霄....”
众人听了,都相视而笑道:“李大人不愧是江左名士,这句起手平淡,不见底下,正是会作诗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足够的余地给后人!”
白光佑呵呵一笑,接句道:“溪懒不闻潮。易折疏枝柳......”
“倦叔这一懒字极妙,我来续貂一句....”
文致远叫着同僚的表字,也是淡笑道:“难煮破叶蕉。何处桃花扇?”
“伯元来的好句!”按察使蒋越按耐不住,这两轮一过,难度堵增,他接口道:“谁家碧玉箫!苇蓑犹泊钓.....”
“林泉只闻樵。”谌裕知府也小露一手,争着道:“寂寞对台榭.....”
文致远看着这联句似乎越来越清冷,马上接口道:“清贫乐箪瓢。几回狂飞盏.....”
“好!”这句一出,在场的各位骚客一致叫好。在场的饱读诗书之辈都是功名客,看着这联句的内容已经越来越隐逸清冷,得文致远不动声色的一句扭了过来,狂气大作,不由得齐声喝彩。不过这句急转直下,众人文采虽丰,却一时又找不到好句来对。
“万里冷金刀!”还是学政李雅风挺身而出,对上这句。他转悠在门口,看到迎门主位旁边的窗前摆了几盆花,却是应时的月季,花大如碗,极为娇艳。此时的光线已经渐渐昏暗,却还没有燃起蜡烛,娇艳的花瓣却如同美人的肌肤一般,似乎吹弹可破,上面的水珠也仿佛美人的珠泪,惹人怜爱。
李雅风情不自禁的走了上去轻抚了一下,朗声道:“花凝翡翠带....哎呦!”
却是他在吟诗之时手上力道稍重,被月季上的刺轻轻刺了一下。没等旁人对上,就听得外面一声长叫:“黔国公到.....”
众人慌忙起立旁站,分为两旁,沐英带着老婆孩子,商胜舍兹两位夫人等鱼贯而入。随着众人陆续入座,“噗嗤”之声不绝于耳,屋内顿时大亮,沿着大厅四周数十盏烛台同时燃起,儿臂粗的蜡烛跟火把一把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
“大家都坐,今天只是家宴,不要客气....,沈公,你就坐这里吧!”
随着各式菜肴川流不息的上来,沐英在主桌安坐。由于今天的客人特殊,所以旁边就是夫人方氏和两位贵宾商胜夫人和舍兹夫人。加上两位布政使,一位按察使和一位都指挥使,一张八仙桌堪堪一桌。
马文铭就和沈玉函两人陪着一干小屁孩在侧面坐下,沈万三却是沐英请来的幕僚,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地位也特殊,所以沐英就让他坐在次席,和他一桌的刚好就是那云南行省的学政李雅风和按察副使张不疑,昆明知府谌裕以及布政使司左右参军等。
“沈公?”
李雅风对自己侧首的这个老头打量了几眼。这老头一介布衣,不过看起来气度不凡,又是跟着沐英进来的,当是沐英的幕僚。故而虽然心里有些狐疑,面子上还是没有显露出不屑的神色。
“在下沈万三,见过诸位大人!”
这一桌都是三品四品的高干,沈老头不敢怠慢,还未落座,就团团作揖,抱拳行礼。
“沈万三?”
李雅风的声音突然拔高,好似被踩了尾巴的大公鸡,尖锐刺耳。脸色也忽的涨的通红,似乎和沈老头有夺妻之恨一般。
沈老头心理素质再好,被他的突然嗷的一嗓子也吓了一跳,屁股还没沾着板凳,就又站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位学政大人。
此时的大厅里面已经汇聚了五六十个有身份证的人,加上还有七八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本来已经相当热闹,这一嗓子出来,不但沐英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一些孩子也以为有戏看,齐齐向这位大人行注目礼。
看到沐英看了过来,目光中隐隐有责备之意,李雅风心下虽然有些忐忑,脸色却愈发通红,气喘吁吁的道:“公爷,非是下官对您不敬,实在是这沈万三只是一届商贾,身处贱民之列,又只是一个配军,而下官是公侯之后,自蒲山公以降世代诗礼簪缨,实在羞于与这商贾同席!”
“这也太搞了吧?这又不是挤地铁,这有座位你坐不就行了吗?还什么蒲山公都扯出来了!唉,三保,这蒲山公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里当官?”
马文铭看见这个老头明明身上干瘦,还要装作大尾巴狼,你当个教育厅长你就管你的应试教育呗,在这里挤兑人干嘛?人家这世界首富没碍着你什么啊!
“噗嗤!”
三保正在喝茶,被马文铭的话差点呛出人命。这大哥以前虽然不是三好学生学习委员,这也不是文盲,怎么连蒲山公都不知道?是故意拿人涮火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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