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天低头沉默着走在校园砌着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上,任凭嬉笑打闹的学生们从他身边跑过,却没有一点留意。
他在想着按照大叔的说法,自己还有两个月就到了17岁,那时寒毒应该就可以驱逐干净了吧?时云天心头惴惴的做着打算。可大叔也曾经说过这种情况没有先例,万一到时候寒毒依旧是驱之不去呢?
大叔不过是一个成天自闭在实验室里做着无聊实验的中年大叔,听他说自己还是天府大学的一名教授,拥有着独立的授课自由和研究课题,可时云天却很少看到他出去,也从来不让自己去他在大学的课堂,更逞论是见他手底下的那些个大学生了。
谁知道他是不是吹牛?
时云天并不知道在之前的教职工会议上,刘老头为了他已经与教务处长起了冲突,最后还是靠着孟校长的决定才摆平。但他本质上就不是一个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因此他此刻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是否应该主动申请退学,以免在两个月后的期末考试上再给关心他的人带来失望。
或许如同徐志摩诗中所说,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不留下在此间存留过的一点痕迹,这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吧?
时云天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秦雨荷已经嘟着一张小嘴,站在他的身旁。
“你…你怎么了?”时云天疑惑的问道。
“人家跟你打招呼,叫你一起放学,你却不理我。”秦雨荷垂手提着挎包,气嘟嘟的说道。
秦雨荷的同桌是一个梳着麻花辫、长着一对小虎牙的小女生,名叫向常娟。向常娟是一个典型的听话照做的好学生,她对于成绩优秀的学生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加之秦雨荷性格比较温顺,因此她早把秦雨荷归类为自己的死党一类。同样的,她也就看不惯成天老是打瞌睡、考试便交白卷的时云天了。虽然知道秦雨荷放学找时云天一起走,是因为两人回家的方向刚好一致的缘故。但她对于时云天,始终有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
因此当看到秦雨荷主动打招呼时云天却没有理睬,反而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时,向常娟便忍不住讥讽了起来:“雨荷在你身后叫了你几声,你却不理不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考了年级第七!”
时云天愣了一下,以为向常娟对他发火只是因为没有听到两人给他打的招呼,因此也就不以为意了。当看向秦雨荷时,她那张白皙粉嫩的脸蛋上不受理睬的委屈神色一览无遗。
时云天心头一颤,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伸手在衣兜里摸了摸仅有的两块硬币,对着秦雨荷讨好的笑道:“对不起雨荷,我刚才想其他事去了,没有听到你们打招呼。要不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当是赔罪好了。”
时云天看着面前思索自己这个提议的秦雨荷,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这是一种他之前在单独面对刘老头时都没有过的特殊感觉,来得突然而强烈。
只见秦雨荷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嘴角弯弯的勾起一道月牙儿,她轻快的一跳,拉着向常娟说道:“常娟,看在他诚心认错的份上,我们这次就饶过他好不好?不对不对,也不能完全就饶了他…要不这样好了,就罚他请我们一人吃一块冰淇淋。”
向常娟摇了摇头,对于秦雨荷的“变阵”有些无可奈何:“你去吃吧,我和你们回家又不是一个方向,我先走了。”
向常娟从时云天身边走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气呼呼的说道:“时云天我警告你,你可要把雨荷安全的送回家,还有,如果你想追她的话,最好先把你的成绩提升起来!”
时云天正在仔细品味内心中出现的这种奇特感觉,听到向常娟没来由的那句话,就如同行窃未遂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心跳骤然加快,张开口茫然的应道:“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雨荷却先红着脸娇嗔道:“常娟你乱说什么呢!”
向常娟看了看一脸娇红的秦雨荷,又看了看正在原地忸捏不已的时云天,拍着脑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恼怒的说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先回家了!”
看着向常娟渐行渐离的背影,秦雨荷低下了头,踢着梧桐树下的小石子,缓缓朝前走了两步。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仍在发着愣的时云天,不知勇气从何而来,对着他问道:“时云天,你喜欢我吗?”
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生手一颤,车龙头离开他的双手带着车身向下坠落,与大地相触碰出了激烈的声音。更远点,几个正拿着书本装模作样在讨论试题、实际在偷看秦雨荷的男生目瞪口呆,而早已对这几个男生行为心怀不满的书本失去了向上托举的支撑,毫不犹疑的随着牛顿定律向着地面自由落体。
天上的白云划出一个静止符停止了流淌,结伴的飞鸟舒展开翅膀凝滞在空中,地上飞驰的汽车轮子不再转动,刹那间一切都归于黑夜离去前那一刻万籁的宁静,只听得见自己内心狂乱跳动的声音。
从未有人告诉过时云天,喜欢一个人该是怎样的感觉。他自小就与大叔仲元生活在一起,而大叔除了做实验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爱好,交给自己的也只是一些物理化学和天文方面的知识,从不会谈到为何一个男子见到女生会心乱狂跳,以及当一个女生问到自己是否喜欢她的时候该如何作答。
或许大叔除了面对实验室里的漂流瓶会显露出猥琐之色而外,分明就是一个六根清净的世外人物。
因此当秦雨荷面对着他,问出那句“你喜欢我吗?”的时候,时云天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随着微风而掉落了几张枯黄叶子的梧桐树下,嘴唇张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发出声来。
秦雨荷看着时云天那张石化了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掩嘴指着时云天说道:“笨蛋,逗你的!”
“嚯!”周围男生发出一声长长的出气声,这才感觉到了自己可笑的摸样,于是摔车的赶紧把车扶起,掉书的赶紧弯腰把书本捡起,再看了一眼傻愣站着的时云天,眼中带着羡慕与鄙夷交加的目光,如同群聚的鸟兽纷纷散去。
秦雨荷拍了拍双手,拉起时云天的挎包,撒娇的说道:“快点去‘四好商店’给我买冰淇淋吃吧,我妈规定了我六点以前必须回家的,都要晚了。”
秦雨荷说的“四好商店”是二高对面的一间小卖部,老板是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共和四十九年除了那场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外,共和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许多经营不善的国有企业将职工下岗分流。政府给予一次性买断工龄的资金,以及优惠的创业政策,这对夫妇便租赁了这间十来平米的小门面,用来卖一些小零食。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加之二高学生的家庭条件本就不差,因此很多学生都喜欢课后拿着零用钱到他们那儿买零食来吃。
秦雨荷也算是这家小卖部的常客,她和老板打了一声招呼,从冰柜里选了一根五毛钱的奶油冰淇淋,拿着美美的咬了一口,感受着冰淇淋在口中慢慢化去的口感,嘴角挂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完全没有介意刚才时云天那傻呆呆的沉默。
时云天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他付给了老板冰淇淋的费用,道了声谢便转身要带着秦雨荷离开。
“老板,来两包玉溪。”
背后走来四个穿着拖板鞋的男生,身上衣着穿的都是立着领口的中山装。自从前年开始,受了港台影片的影响,锦城的小混混们便开始流行起穿这种外观上看着很干练的中山装。二高对于高一到高三的学生着装有统一要求,因此便很容易判断,这些男生便是来自于人称“高四”的补习班学生,他们都是考了一次甚至几次高考后回校再复读一年的人。
四个男生中领头的,便是刚才那个拿了两张钞票出来买烟的袁刚。袁刚仗着家里面有几个闲钱,根本不在乎是否能考上大学,他在学校里网罗了几个臭趣相投的人,成天便是在录像厅、KTV、酒吧这些娱乐场所出没。
要不是今天学校通知袁刚来领半期考试成绩单,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场子喝得烂醉不醒。
袁刚出了校门口便看见了站在小卖部前的秦雨荷。有过多次“背后像魔鬼、正面像恐龙”的遭遇后,袁刚并没有第一时间赶上去搭讪,而是借着上前拿烟的机会,看清了秦雨荷那张清秀的面容,咕噜噜一吞口水,脸上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哟,这是高一新来的妹子吧?妹子叫什么名字?”
另外三人应和的吹起了口哨,将秦雨荷背后的路堵住。
秦雨荷皱着眉头,厌恶的说道:“云天,我们走吧。”
袁刚跨出一步,站在秦雨荷身前,朝着她的脸颊伸出手,嘴上说道:“妹子别走啊,我们来认识一下,哥哥叫做袁刚,是你在补习班的学长。以后你在二高报哥哥的名字,没有人敢来惹你。”
秦雨荷忙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与袁刚的距离,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早已经花容尽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她右前方的时云天。让她有些失望的是,时云天双眼紧盯着袁刚,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袁刚不怒反喜,右手扶了一下打了一层发蜡的偏分发型,龇着一口过度吸烟而漂得灰黄的牙齿,身体抖擞了起来:“哟,妹子还害羞呢,哥喜欢!妹子别怕,哥哥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着你一个人回家,路上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看你娇小可怜的样儿,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哥哥只想保护你回家。”
“是啊,哥哥们只是想保护你回家!”与袁刚一同的三个人奸笑着分成了三个方向,将秦雨荷围在中央,阻住了她逃脱的四个方向。竟是像豺狼围捕猎物一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圈中的秦雨荷。
从这几个人的动作配合来看,应该是早已做过多次这种事情了。
正当几个人毫不掩饰自己淫荡想法的目光,说着露骨的话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响起,却是被他们自动忽视了的时云天:“你们几个,想要干什么!”
袁刚不屑的偏过头去,虽然时云天人长得很高大,但是高一生就是高一生,年龄上的巨大差距决定了他不可能打得过自己这四个人。更何况袁刚还在武道馆混过几天,因此时云天在他眼里,也就成了忽略不计的人物。
“小子,你新来的?没听过我们二高四虎的名声?看你站着动都不敢动,也算聪明。你滚吧,老子今天心情好,就不收拾你了!”
时云天抬头望望天,天色很好,云淡风轻。大叔你只叫我不要随便用真气,可没叫我不能打架,说起来自从那年发大水之后,在自己的刻意小心下,也是有好多年没有揍过人了。佛祖虽然仁慈,却也有做狮子吼的时候,打人真不是个好的处理问题方式,但偏偏有的时候就有人欠打,时云天暗叹了一声,于人不经意的已将拳头握紧,便要迈步上前!
与此同时,只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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