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永诺 > 第三章 叔与侄

?天府省是共和国三十四个行省之一,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行省。由于它的北面是绵延1500公里、海拔2000多米的秦岭,仅有临着悬崖建的几条栈道与外界相连,自古以来,便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也正因为天府省这种与外界极为不便的交通条件,自从前朝初叶“迁移边民入天府”之后,外界的战乱便再也没有波及到天府。即使随着科技的发展,战争手段呈现多样化之后,民国三十一年,当时的日本国发动海陆空三军入侵,自北向南侵占了大片疆土,但也是在秦岭脚下止步兴叹。直至民国34年日本国战败投降,废除军国主义制度,改国名为东瀛,它也未能有一兵一卒进入天府。

  共和国成立时,百废待兴,为了让这个久经战乱的国家早日走上工业强国的道路,政府决定修建连接所有省府的铁路网络,使得“东西通贯,南北相连”,为此专门抽调了工程兵组成铁道部第九建设局,从秦岭两侧修建天府出省铁路。为了将天府省丰富的矿产物资运出,铁道部在锦城城东修建了车站、转运仓库,随后再慢慢扩修职工宿舍、生活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功能区域,几乎占据了老锦城一半的城市面积。因此在共和纪元前30年,锦城又有“铁半城”的别称。

  共和三十年定下了大力促进经济发展的国策,从沿海到内陆,从平原到大山,共和国的每个角落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经济建设。报纸新闻上辩论的是哪种经济政策更适合当前的国情,国会议员们争吵的是谁的见解更能推动经济的发展。锦城的经济随着这种宏观背景也逐渐发展了起来,许多住在铁路局老房的有钱人都举家搬去了更宜居的城南和城北,城东便空出了许多平房,便宜出租给外来务工的人们。

  锦城东二巷位于城郊,便是这样用于出租的巷落之一。自古巷朝两边开,东二巷一边背靠着年久失修的老护城河,另一边开在荒草丛生的野外空地。这里原本并不是真正的野外,而是一家建筑公司在两年前便拍下的一块住宅区。当时市政府正打算启动“宜居城市”工程,小道消息满天飞,这家倒霉的建筑公司不知从哪个渠道得到的消息,以为市政府将会在城东进行旧城改造,于是便买下了东二巷门口的居住区并且实施了拆迁,为此支付了不少搬迁补偿。可是最后锦城市政府公布的发展蓝图却是围绕着城南进行,这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押注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不知所踪,有说是跑到国外隐姓埋名了的,也有说是被黑社会追杀尸沉护城河了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对于城东的老人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投资失败的故事,用来教育自己的子女做人还是要本本分分的好。日子,始终是要过的,就算这片荒地没人管,也不过是买菜散步送孙子读书时多绕一点,在这里来的人更少一点,仅此而已。

  再加上这一带平常本就人少,所以就更没人能说得清,在北二巷曲径幽深的尽头,一个二层楼的组合式房屋是何时搬来了新的住客。如果不是偶尔看到一个挎着书包穿着锦城二高校服的少年从这条巷子进出,而在去年春节听到这间屋子传出了像炮竹般轰鸣的声音,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人住。

  一条肥大的野狗刚刚觅完食,懒洋洋的趴在一人多高的破败砖墙上,享受着太阳下山前的最后一点阳光。它无知无畏的看着男孩从巷子的那头走来,路过两三户透出零星灯火的人家,离着它越来越近,却没有一点想要逃离的意思,反而站起来露出了利爪,扬起了头,眦着尖牙傲视着这个想要踏入它“领地”的挑战者,蠢蠢欲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要扑上去。直到看着这个男孩在它面前无视地转过身去,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进入到那一直让它潜意识里感到不寒而栗的屋子,这才“哧溜”一声迅速翻下墙去,跑得无影无踪。

  大门两旁贴着一幅早已褪色殆尽的对联,破败的木门上从未上锁,这里也从来没有第三个人来过。有钱人都搬到了城南或者城北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翻遍全家也找不到两个铜板的人,因此小偷也极少来光顾这里。

  大叔说大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这里究竟是野,还是算作世呢?

  时云天好笑的摇了摇头,走进院子将木门虚掩着,这才缓步穿过土黄色泥巴路走进了屋子,径直来到左上方邻角处,准确的找到了一个内凹向里的椭圆形握槽,轻轻朝里一推,只见那面涂着普通灰色水泥正对着院门的墙壁缓缓沿着中轴打开,显出了里面一条漆黑的通道。

  门刚打开,一阵冷凝的风便刮了过来,时云天感受到一股如同寒冬腊月的严寒气息。他迈步站了进去,铁门很快便关闭,漆黑的两面墙壁上同时亮起了一字长线的两排平行的灯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脚下的路并不好走,虽然这是一条笔直向下只有十余米的道路,并且还用长条方石铺就而成。但整个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这条路设置着如何的机关,前方看似平常的步步方石又隐含着何等的危险。

  时云天半眯着眼,看了看道路两旁那无人执守却自燃的油灯,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才将右腿抬起,缓慢而稳定的踏上了第一个石阶。

  第二排右侧一盏油灯无风自灭,两眨眼的功夫却又重新燃起。根据二战时期合众国军方采用的阿诺伍德代码演化而来,油灯一直燃起代表0,一灭一燃代表1,再根据0、1的前后顺序定下下一石阶的踩踏部位,00代表直接踏出一步,01代表向右踏出一步。如果有人误闯进来,不知道根据这种规则出脚,就会触动石壁两侧安置的机关被捕获。

  时云天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胸有成竹的向着右前方踏出一步,站在了下一台阶上。身后的灯火随着他的移位而同时熄灭。

  如此一步步的,时云天根据灯火闪烁的提示,解读出了下个台阶出脚之处,颇为顺利的朝着第三道铁门接近。

  最后一步台阶前,时云天驻足而立,目视前方黑乎乎的铁门,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侧。两侧的灯火各自熄灭了一次,再重又燃起。时云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是两个0。

  阿诺伍德代码在二战中曾经为合众国在与日本国的海战中起了极大的作用,但由于编码方式简单,当时的日本国谍报机关很快便将其破译,使得合众国付出了一艘航空母舰和数艘战列舰的代价,并且在海战中一度退守夏威夷防区。但合众国始终没有放弃阿诺伍德代码,而是想尽办法对代码的缺陷进行完善。根据升级版本的阿诺伍德代码,对于一些特定代码的解析有了新的规则,其中之一就是当两个0在一条代码的最后出现时,解码者要对其进行逆序翻转,也就是说实际代码应该是两个1。

  11代表时云天需要以近似于一字马的姿势同时站在石阶两端,这个姿势对自小锻炼的时云天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皱眉的原因只是因为,每次的最后一关都是这同样的姿势,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时云天暗暗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双脚轻点,身体离地而起,又很快落下,踩在了最后一阶的两侧。

  那扇标有“P1”字符的铁门自动向石壁内收起,乳白色光芒从面前的房室传来,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廊道。

  时云天没有半点迟疑的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椭圆形的屋子,屋子四周不规则的摆放着几张椭圆形的木桌,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椭圆形玻璃器皿,以及一些金属器具。屋子中间一具酒精灯正在对着一个透明的玻璃仪器加热,当然这仪器也是椭圆的。一个中等身材长得并不十分椭圆的中年男人穿了一件白大褂,正背对着时云天,身躯微微向着身前探起,专注的盯着加热器具。

  “波长敏调器调到7档,比色二号暗箱,导流管加三滴5号配液”。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从中年男子嘴中发出,不需要回头,因为他知道能够进到这里来的,只有时云天一个人。

  共同生活了十多年,让时云天早就对对方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并且形成了一定的默契。波长敏调器和比色暗箱都是大叔用于观察特定元素在化学反应条件下产生的光谱的必要工具,而如果要辅之以5号配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叔不知又从哪儿找来了一些奇异古怪的玩意儿,在做着他那无人知道意图的实验。上次是一枚古朴的发簪,上上次是一枚小型炮弹。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一枚抗日战争时期的炮弹,非要在实验室里将它引爆,甚至差点弄出了事来。

  时云天熟练无比的将波长敏调器的观测刻度调整到7档,从而可以根据夫琅禾费图表来将太阳光谱与大气光谱的光谱线区分开来。而比色二号暗箱,则是用于将一些固定波长的光谱隔离,从而减小观测范围的一种工具。

  时云天将比色暗箱与波长敏调器之间接口进行对接,再看了看5号配液皿,那是一种颜色浅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银白色。

  时云天疑惑的看了看对面男人的背影。

  “有什么问题就快说,趁着我手头上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中年男人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显微镜下一个切片,头也不回的说道。

  时云天认真地想了想,这才问道:“这个…不是应该将轻、重两种催化剂按比例混合使用,来促进原子进行光反应吗?这样才能更好的控制反应时长和效果。”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使劲挠着那如同鸡窝般杂乱的头发,很不耐的碎碎念着,显得情绪有些烦躁。他开始在原地踱步,嘴上说道:“那是教科书上针对大部分光化学反应来说的,经典理论往往都只是初学者入门的阶梯,对于一些超态问题的研究却必须打破这种思维的定式。好比医生治病,按照传统的医学理论去研究癌症问题,人类才会用了数百年时间还攻克不了。既然我知道了病人的病症,也知道该用怎样的药物来为他治疗,那我当然就应该选择最恰当的药引。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兆蒸气更容易激发这块破石头上的氢分子进行光反应。”

  中年男人又想了想,放缓了语速却不容置疑的说道:“记着,无论科学,还是武学,原理都是相同的。世间没有万物皆宜的真理,所谓办法都是只能解决当前的难题,一人一物,只要稍加变化,我们的应对就可能随之而改变。就像这涅银一样,适量的涅银可以用做光媒激发光学反应,但若是周围的声、光、热发生了变化,却又可能变得凝阻光学反应的产生过程。人,既然只是从属于社会的动物,那便自然需要了解这种自然规律。”

  “你又不会一点武道,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时云天小声嘟哝着。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显然没有听清楚时云天刚才的说话,停下了脚步问道。

  时云天虽然对大叔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却没有将刚才那句话再度重复,而是挠了挠头,将他隐藏于心中很久的不满顺带问了出来:“我是说…既然没有一尘不变的事物,那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一字马?”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时云天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他停住了脚步,盯着时云天看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比之前更加缓慢、也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是仲元,我不想让你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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