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再不休息……天都快亮了。”临卓关切道:“昨日您不还说第二天有重要的事儿要进宫吗?”
书案前如山的折子都快将男人淹没,潇肆面前就摆了一个,闻言他落笔的笔尖一顿,浓色的黑墨沉沉滴落晕染了书面。他面色阴沉的颔首,问:“有消息么。”
一个重病发烧的人,突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凭空消失并且毫无痕迹,如果认定了他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潇肆怀疑司秣是被什么人掳走的。
临卓遗憾摇头:“没,但他们发现了这个。”他走上前,将怀中用布小心包裹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临卓突然动作一顿:“王爷,您……折子拿反了。”
“兽毛?”潇肆危险的眯起眼睛:“司秣消失的时候,那间房间的窗边也有。”
“这两件事会有联系吗。”“十六皇子失踪难道是杨丘做的?”
可他已经死了,若是早知……临卓或许会留他一条性命逼问。
思虑一瞬,潇肆摇了摇头:“不会。”
“加派人手,继续找。”潇肆倦累的捏着眉心:“你先下去,明天计划照常。”
皇宫那边不能放任,只是因为司秣,潇肆烦心的事又增多了一项。
刚刚靠近潇肆时临卓便察觉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说来奇怪,他跟了王爷那么久,自然知道些他的性子与癖好,潇肆似乎很少因为某个人有如今的状态。
即便是对自己府上的人他也可以做到毫不手软,明明可以吩咐下人去做,潇肆却非要亲力亲为,杀了一切对司秣图谋不轨的人,府上现在已经彻底肃清了杨丘一派。
而且潇肆这个人有很严重的洁癖,他在杀人的时候会感到兴奋与快乐,可一旦扔下了手中的剑,潇肆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会立即沐浴更衣,半点血腥气沾在身上都能令他作呕,一刻都等不了。
现在却……都是因为司秣吗。
“是。”临卓无奈的应了一声便自觉地下去为潇肆准备干净的衣服。
次日清晨宫人传报,当朝太后刚刚拜佛回来就发现殿门前出现一封无字书信,直觉却告诉她,是‘那个人’。
“你下去。”她淡淡瞥了一眼身前伺候的宫女,等人走后空旷的大殿并未开窗却感阴风阵阵,曦氏双手都紧了紧,片刻后对着眼前道:“出来吧。”
“太后。”潇肆鬼魅般无声地从身侧浅绿色的帘幕中走出来,嘴边噙着星点蚀骨的笑意朝她行了个礼。
多年不见,她甚至都快忘了潇肆长什么样子。可此刻重逢仅仅一眼就能让她找回当年如临大敌的感觉。
这位清河王容貌倒是没什么变,只是令人觉得他相比从前更加成熟、羽翼渐丰。
多年前太后就很讨厌潇肆看向自己时的那个眼神,此时依旧如此,因为他了然她心中最肮脏,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恨不得就让那件事与潇肆一起被埋入地下,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许久未见,太后近年来身体可好?”潇肆漫不经心地从她身后绕过来,选择了在曦氏对面坐下,手中肆无忌惮的把玩着空杯盏。
“清河王……”太后咬了咬牙,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尊卑有别。”
潇肆点点头,淡然说:“是啊,此番没有通报就私自来找太后,说到底是臣僭越了呢。”
“臣此番前来只不过是来找太后确认一件事。”他将杯盏猛地倒扣过来,声音不大曦氏却忽然浑身一震,听见潇肆带点儿揶揄的笑声说:“太后,别紧张。”
“太后可认识一名叫冯广的人?”
曦氏揣着明白装糊涂,稳了稳声线故作疑惑:“自然不认识,哀家整日在深宫中吃斋礼佛,哪有功夫认识外头的人。不过既然能被清河王记住名字还前来问哀家……他是谁啊?”
“太后怎么知道这冯广是外头,而不是宫中某个传话的小太监?”
潇肆噗嗤一声笑出来,眼底却是刺骨的寒意,漆黑的瞳眸之下暗藏能贯穿人心的利刃:“他啊,就是一个替人背锅的,只可惜最后死的那个惨状,啧啧。”
女人绷紧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与慌乱,继而又听潇肆说:“不过您刚刚也说了尊卑有别,臣如此不礼貌的问您问题,您为什么没有立即训斥臣,反倒乖顺的回答?
听闻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被轻松拿捏住心理,您觉得呢太后?”
“放肆!”她彻底被激怒,脸上得体又伪善的完美面容再也挂不住,事已至此只好妥协:“潇肆,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一瞬潇肆眼底的杀意渐渐蒸腾,像一头被触及了红线的狮子,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寒光,虽然仅仅捕捉到了那么一瞬间,曦氏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扣着手掌心,任由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
她掌控大局多年,从傀儡皇帝继位开始便垂帘听政。本以为多年过去事态已经平稳,可现在唯一能让她露出如此狼狈模样的人回来了。不仅回来,他还知晓了自己曾派人刺杀他,她与潇肆之间这层稀薄的友好关系就这么被无情戳破了。
“臣不想说什么。”潇肆拂了拂身上那枚玉佩上的灰尘,站起身来又恢复了那副阴笑的温和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她胆寒不已。
“只是要提醒太后一句……别忘了当年发生的事。”
“这个位置太后是怎么当上的,不用臣再提醒了吧。”
“那场大火,好像也是在这间凤殿。太后胆子可比臣大多了,住在这里不怕夜夜梦魇。”
“还是说太后也在警醒自己,怕自己忘了纯皇后被房梁压在火中动弹不得时,最后那张央求您救救她的脸?”
“你!!”曦氏一把捂住胸口,全身血液倒流地大口喘气,好像经过潇肆一提,那些不堪的回首又涌了上来。
他果然又提了这件事,他根本没有一刻忘记!!潇肆一辈子都握着自己的把柄,只要潇肆还活着,她就永远要被压在地底下。
十年前曦氏还只是先皇宫中一位普通的嫔妃,真正的皇后纯氏其子早早就被立为太子。
只是由于曦氏心有不甘,她本就没有子嗣,还被先皇宠幸几次后就彻底抛之脑后,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艰难。可没人知道,在入宫前她明明与皇后是最要好的姐妹。
因为嫉妒之心,姐妹反目。
她精心策划了数月,最终终于找到机会,在凤鸾殿趁机纵了一场大火。又由爱生恨,联合朝中母族的父兄设计杀害了先皇,当年太子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曦氏曾劝过他归顺,可太子执拗不屈,最后也惨遭毒手。
现在的皇帝是她在宫中找到的一个庶子,年龄尚小不谙世事,性格也软弱不已,最适合控制。
曦氏苦苦守着这个秘密多年,若不是潇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慈母太后的位置上安享晚年。
所以潇肆必须死!
“臣以前便与太后说过,臣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这么多年也并没有生出半点违逆皇帝的心思。”潇肆敛起笑意,说:“那个位置臣没兴趣,是您自己不信。”
“臣远离朝堂那些尔虞我诈多年,为的本就是自由二字。”
“可前几日那冯广跟臣说背后指使他的人,在叫出太后名字的那一刻,您知道臣心里是什么感觉吗。”潇肆‘悲痛’的指着心口,字字诛心:“既然那份信任从太后这里讨不到,臣不妨与您鱼死网破?”
曦氏明显被他的话刺痛,摇摇晃晃站起来:“潇肆,你敢……!”
“臣有什么不敢的。”潇肆悠悠说:“这么多年虽然远在边塞,可不用猜也知道,皇帝无心朝中事物,那些政事其实都是太后在管吧?”
潇肆故作惋惜的摇头:“可怜了我们太后,一把年纪还要操劳到如此地步,不仅要彻夜处理大臣们弹劾自己垂帘的折子,还要顾着肃清纯皇后家族的势力?”
“您说巧不巧,刚好那份名单臣手里也有。”
“若是臣召集了他们,将当年纯皇后遇害的原委道出……自家的宝贝侄女竟然是被设计毙命的,那些老臣会怎么做?”
“皇后之位之所以是她的,你以为只是因为先皇对她万千宠爱么。”
潇肆扬了扬下巴,提醒道:“纯皇后家族背后的势力你想象不到。”
女人已经彻底瘫坐在地上,泪流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发狠的瞪着潇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掐死他!
“那你想如何?”曦氏知道此刻根本不能跟潇肆硬碰硬,只好顺着他来,堪堪放低姿态:“……冯广的事,是哀考虑不周。”
“只要清河王答应哀家不与老臣们提起当年的事,你想让哀家做什么……”
“简单。”潇肆上前把她扶起,嘴角渐渐上扬起一个弧度,关切的说:“臣以为,太后年岁已高,朝中事务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太后您自己以为呢?”
纵使她心中万般不甘,也只好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静静等着潇肆下文。
“皇帝如今也长大了,臣此番回来,会竭力培养他独当一面,做个有独立思维能力的帝王,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日后太后就在这深宫中好好颐养天年,吃斋礼佛,还清生前的罪孽吧。”
男人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笑的邪肆:“为了死后,您能不被恶鬼拖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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