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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没遭遇过黑洞,这应该是个深度探索的好机会。”林轩思索了一阵,猛地下定了决心。
他和田梦差一点就被吸入黑洞,这条命等于是侥幸捡回来的。所以,他心里了无恐惧,只有对亲手揭开谜底的焦灼盼望。
“你不会是想下去看看吧?”田梦苦笑,自己刚脱困,林轩就急着舍命探索,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林轩点点头,立刻检查手中的绳索。
田梦轻轻摇头:“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拼命的人!”
她仰头向上看,虽然看不见那割断绳索的敌人,但直觉上,那人就在暗处阴险地窥探着,随时都会跳出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林轩,你这样做很不明智,我们都不知道黑洞内的水什么时候再次喷涌,或者脚下这些金属层什么情况下会突然闭合。我怀疑就算是加粗的钢缆也会被金属层大力夹断,更何况是一条尼龙绳索?你下去,必定九死一生!”她说,不过她并没有全力阻止林轩。
美女都爱英雄,一个勇敢的男人最能打动女孩子的心。所以,她已经被林轩打动,才有了刚刚那个激吻。
林轩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打破一切禁忌,才能进入别人无法企及的崭新境界。放心,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把小刀系在绳子一端,交到田梦手中。
“我的体重为七十五公斤,你只要将小刀抵在小洞的金属壁上,就能毫不费力地拉住我。接下来,我不会耽搁太久,只会滑坠到绳子末端,看清金属层下的空间,就会迅速返回,所需时间最多在十五分钟上下。”林轩思路清晰,一句句地分析给田梦听,“水已经落下,下一个循环只能是急速上升,所以我下去后,只会借助水的冲力飞上来,重演刚才的一幕。我仔细计算过,发生危险的概率仅有百分之一甚至更少——”
在这种极度危险的环境中,任何胜利都需要锱铢必较的精密计算。算对了,死里逃生,全身而退;算错了,尸沉深渊,化为乌有。
越是生死攸关的大场面,林轩就越冷静,越镇定,如同一架开足马力的超静音发动机一样,外表不动声色,而内部却脑力、心力、智力全都发挥到极致。
田梦轻轻地叹了口气:“林轩,我已经下去过,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漆黑深渊。你下去,也会徒劳无功。”
她被水流卷下去之后,极度惊恐中,勉强睁开眼扫视四周,但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个连光线带水流一起吞噬的黑洞。
“我已经决定了。”林轩将绳子一端抛下黑洞,淡定地微笑,“放心,我会平安归来。”
田梦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绳子和小刀。
“放心。”林轩走过来,轻轻拥抱她。
“我等你回来……死约会,不见不散……”她控制不住牙齿的颤抖碰撞,发出一连串可怕的“嘚嘚”声。
“当然,不见不散。”林轩放开双臂,走到金属层边缘,先抓住绳子轻轻一拽,将两人之间大约三米长的这一段绳子绷紧,然后背向深洞,缓缓后仰,采用“蝎子倒爬墙”的身法,迅速下滑。
田梦双手握着小刀,刀尖抵住金属洞壁,稳稳地将绳子固定住。
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融化,跟金属层浇筑在一起,形成千年不朽的锚桩,负担着林轩的身体重量,确保他能平安归来。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忽然间,田梦脑中浮起了《庄子?盗跖》上这段话。
这是《庄子》中一个哀怨凄婉的爱情故事,痴心的尾生与心爱的姑娘相约于桥下,心上人迟迟不至,河中涨水,尾生信守诺言不肯离去,最后抱桥柱溺亡。
据中国大陆的《西安府志》记载,尾生殉情的桥就在陕西蓝田县的兰峪水上,称为“蓝桥”。
因为这个故事,尾生就成了“死约会、不死不散”的代名词。
《国策?燕策一》曾记载: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参,三者天下之高行也。
李太白《长干行》诗中也说: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林轩,你一定要回来,否则这巨大的寒潭就是我们的合葬之地。”田梦喃喃自语。
她没有探身俯视林轩越来越黯淡的影子,因为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
只用了三分钟,林轩就滑到了绳子尽头,也超越了金属层,悬空于无尽的黑暗中。他稍稍休息,揿亮电筒,向脚下照着。
黑暗没有尽头,光柱延伸到百米开外,仍旧没有照见任何实物。
林轩感到后背发凉,庆幸之前自己救下了田梦。否则的话,她就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平举手电筒向四面照,这次的情况稍微好些,金属层的半径约五十米,边缘呈弧形向下过渡,再次伸展到半径八十米的位置,笔直向下,形成巨大的圆筒形洞壁。
“到达那里,就能一路向下,探索至秘密核心。”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两分钟,咬了咬牙,再次做了非同寻常的决定,“下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了,就一次性解决问题。”
他深知,此行稍有差池,就再也看不见藏地的青山绿水了。于是,他在心底反复确认,到底要不要下去。
“有两辆车子被撕成碎片那件事可知,本地与鬼湖拉昂措相通,犹如物理学上连通器的两个出口。这种复杂的金属结构肯定是有某种特殊的作用,而不是古代人类的石砌祭坛、土坯城堡之类。它被设置为小圆孔、大黑洞的虹吸结构,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黑暗尽头,一定有另外一些配套设施,驱动着水流的升降吞吐。我到那里去,就能成为操控者的一部分,一定可以找到脱离险境的方法。”他做了最大胆的假设,接下来就是小心求证,完成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他靠近金属层,左手抓着绳子,右掌伸出去,紧贴在金属层底部,缓缓地呼吸吐纳,使得掌心里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力。
这是中国古代异术“壁虎游墙功”的最高明手法,从仿生学的角度出发,完美模仿壁虎四脚吸附墙壁的动作,能在任何平面上自由移动。
“比想象中容易一点!”林轩松了口气,左掌也贴上金属层,完全放开绳索,身体悬空。之后,他凭着双掌吸力,慢慢移动到弧形地带,然后又到了垂直洞壁处,再慢慢向下,进入黑暗中。
下降了十五米左右,林轩的脚尖触到了坚硬的地面。他试探着双脚落地,腾出手来,揿亮电筒观察。可惜的是,这里并不是黑暗尽头,而是一个半径为八十米的金属空中平台。平台中央,也有一个直径十米的圆洞,继续向下延伸。
林轩曾在尼泊尔看到过“梯形提水管道”一类的农业灌溉装置,农民们为了将低处的河水运到抽水机提升扬程达不到的地方,就按照二十米一层的频率修建了十几级平台,平台上筑造贮水池和水泵,用反复的抽、放、抽、放过程,将峡谷中的水提升五六百米,供山顶的村落使用。
他怀疑,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也是那样的结构。
那样的话,即使他再下降百米,也无法接触到动力核心。而且,“壁虎游墙功”相当耗费体力,他的双臂已经感到酸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看来,只能半途而废了!可惜,可惜,可惜……”他蹲在圆洞边,不禁捶地长叹。
“士兵们,战友们,朋友们,市民们,你们看吧,战火马上就要席卷欧洲,日耳曼战车已经发动。听,坦克发动机在轰鸣,呜嗵、呜嗵、呜嗵……履带碾过城市街道,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很快,我们就要横扫欧洲,让高贵的日耳曼民族旗帜飘扬在任何一个欧洲小国的宫殿上方,让他们的国王和大臣跪倒在柏林城外,让他们的女人卑躬屈膝地为我们服务,成为我们的奴隶。人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我永远都为自己体内流淌的日耳曼之血感到自豪……”
有个德国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就响在林轩耳边。
“谁在说话?”林轩腾地跳起来。
四面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声音停了几秒钟,又继续响了:“这个世界需要救世主,谁能担当救世主?谁能统一欧洲,让高贵的人走进华丽的宫殿,坐上皇帝的宝座?谁,是谁?是我们,我们伟大的日耳曼民族!我们是亚特兰蒂斯大陆的后代,是天上的神遗落在人间的血脉,我们有着神的血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替天上的神行使职责,将这混乱的世界打碎之后再重建。士兵们,神与你们同在,你们理应为得到神的眷顾而骄傲,理应为投入一场正义的战争而自豪……”
林轩只怔了十几秒钟,迅速判断出那声音来自圆洞之中,自下而上传来。
他探身下望,陡然看到了极遥远处飘忽晃动的光斑。
“有光,有人声,难道那里就是黑暗尽头吗?”他的心情变得极度欢欣鼓舞,又暗藏着忐忑不安。可惜的是,理智告诉他,只能由此地返回,绝不可二次冒进。
“明明已经看到,却无法靠近,下一次也许没机会到这里,遑论探底了。真是可惜,真是可惜!”他连声叹息,极不甘心入宝山而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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