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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瞬间清醒,压低声音回答:“好,我马上去那地方。”
他很清楚,对方指的是寒潭。
电话立刻挂断,没有一个字的废话。这是组织的硬性规定,言简意赅,绝不闲聊,每个人都恪尽职守,完成各自的任务。
堂娜醒着,但没有多问,只是望着林轩。
“我出去做事,你好好躺着——”林轩有点犹豫,毕竟堂娜现在的状态很差,需要有人陪在旁边,以防不测。
“去吧,我已经好多了。”堂娜微笑,不给林轩任何压力。
林轩想了想,没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走出了诊所。
他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绝不会因儿女情长而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况且,堂娜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而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有能力应付一切困局。
林轩从门口走到街上,短短两分钟内已经打电话通知那辆车子过来,并反复揉搓太阳穴,赶走睡意,进入战斗状态。
车子来得及时,车灯射出的光柱划破了静夜。
“去昨天的寒潭,有急事。”他吩咐那司机。
本来多话的司机见林轩表情严肃,也自觉地乖乖闭嘴,不敢烦他。
车子行驶到一半,林轩熟门熟路地向侧面的工具袋里伸手,在一大堆破抹布下面摸出了一个扁平的褐色牛皮枪套。他打开枪套,里面是一把短枪、一支瞄准镜、一个消声器。这三件组合起来,就是一把具有初级狙击效果的消声手枪,百米之内,点杀静止靶红心毫无问题。
凭直觉,林轩意识到等会儿可能用到它。于是,他把大容量弹夹卸下来,轻轻扳着绷簧,将其中的二十颗子弹慢慢地取出来。
“座位下面,还有三个弹夹。需要火力支援的话,车子底盘的暗格里还藏着一支狙击步枪。我观察过,如果站在那个断崖上,射程覆盖半径在五百米到八百米之间,而且是居高临下,狙击位置极佳……”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林轩。
林轩摇头:“断崖上连个遮蔽物都没有,根本算不上科学的狙击位置。断崖下地形复杂,敌人只要躲在乱石后面还击,你就防不胜防。我不需要支援,而且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送我过去,马上返回,不要多做停留。”
既然该处发生过地震,地质条件就变得无法预测,越野车比普通轿车要重很多,容易引发山体崩毁。林轩双手在坚持枪弹,脑子一分钟都没闲着,已经将寒潭四周地形虚拟为战术沙盘,牢记在心。
无数前辈们留下到了血的教训:战斗开始前做得越多,战斗结束时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
司机又说:“可惜不能亲眼目睹你的战斗风采,听说——”
林轩挥手打断对方:“战斗只是杀人游戏,无所谓风采风度。你听说的,只是加上很多人想象、演绎的故事,毫无意义。”
他不自吹,也不喜欢别人替自己吹,那是一名潜伏者的大忌。
车子距离断崖还有一公里,林轩便吩咐司机停车,把座位下的三个弹夹放在口袋里,然后开门下车。
“要不要带上绳子?对了,断崖上没有锚桩,就算有绳子也没地方拴!”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叫着。
林轩没有回答,摆摆手,便沿着左侧被乱草覆盖的小径疾步向前。
在战场上,制高点很重要,视野开阔,俯瞰四方,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样,制高点是整个战场中最危险之处,是敌方狙击手优先“照顾”的死亡点位。古代战争中,要想破阵,主将首先要求弓箭手射杀敌方刁斗里的观察哨,那就等于是射瞎了敌方的眼睛,拥有了绝对的战斗主动权。
其实,林轩需要火力支持,但他不想那司机白白送命,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他良心不安。
“喂,当心点兄弟!”远远的,那司机又在后面叫。
林轩心底涌起一丝感动,之前他嫌司机太啰嗦,恨不得拿条胶布把对方的嘴封起来。现在,幽暗的黎明之前,这些叮嘱的话让他的心头暖暖的。
他在小径的拐角处停步,贴着山崖向下望。静夜中,寒潭里波平如镜,没有普通水潭上常见的鱼跃鹰飞,一片死寂,如同一幅“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的山水画。
“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已经发生了。”他在心底默默地告诉自己。
藏地的夜晚的确很静,但在静的同时,会有细微的“动”的事物,比如风过水面吹起的波纹、小鱼吐泡大鱼跃波、觅食的鱼鹰掠过水面、赶来潭边喝水的小动物们蹦蹦跳跳的身影……那才是藏地湖泊的自然模样。
阿里地区被称为“千山之巅、万川之源”,源于冈底斯和喜马拉雅山的四条大河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孔雀河分别向西北、西南和东南方向流入印度、尼泊尔,成为印度河、萨特累季河、布拉马普特拉河、恒河支流哥格拉河的上游,最终汇入印度洋和阿拉伯海。大河流经之处,形成了星罗棋布的湖泊,多达六十余个。
林轩曾踏遍阿里地区,并熟知这里每一个湖泊的样子,所以一眼就看出了寒潭的异样。
他透过瞄准镜向下看,仔细地巡视着乱石嶙峋的潭岸,确信没有伏兵之后,才轻轻吁了口气,倚着山崖放松身体,等待情报员再次发来资料。
在从前的日喀则地震资料中,林轩见到过湖泊一夜间干涸的例子,那是因为地震撕裂了湖底,出现了深不可测的缝隙,湖水便迅速漏光了。
他希望地震也能让寒潭发生地质改变,潭水下泄,那气球样的隔离层露出庐山真面目。
世事无常,变化万千,而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沉得住气,静观其变。
他揪了半截枯草叼在嘴边,视线一次次扫描湖面,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在此期间,他也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两辆坠湖的车子,通过追踪车子来摸清拉昂措湖底水道走向,的确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创意。
“那么,湖底只有这一条水道吗?按照统计学的概率理论,假如地底通道是自然形成的,就会在各个方向、各个维度上随机产生……”
“啊——”,半声惨叫隐隐约约响起,只有前半声,后面的部分仿佛被人用利刃切断,突兀且短促。
林轩屏住呼吸,在脑子里回味那惨叫声,应该是那司机发出的。
他来不及吐掉嘴里的枯草,便伏低身子,迅速奔向来路。很快,他看到了那辆越野车,驾驶员旁边的门敞着,司机的脸朝外,右侧太阳穴静静地枕在方向盘上。
林轩的心一沉,马上蹲身,透过乱草缝隙,扫视越野车四周。
他看不到人,于是透过瞄准镜仔细观察。那司机已经遭人割喉而亡,伤口涌出的鲜血沿着车门边的凹槽淌到地上,形成一大片暗褐色的血泊。
林轩轻轻后退,向右方迂回,绕到越野车的后面去。
他吐掉枯草,不断抽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终于,他闻到了自己想要——割断司机喉咙的杀手有点大意,没有及时清理刀刃上的血,那淡淡的血腥气形成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路标,指向正北。
林轩循着血腥气前进,渐渐发现了枯草上带着血迹的鞋印。再前进三十米左右,便听到了三个人的交谈声。
“日语,日本人?日本杀手……日本忍者杀手……”他移动到敌人的下风头,竖起耳朵谛听。
交谈者的声音而年轻,全都使用日语,其中一人正在向同伴描述一刀割裂司机喉咙的超强快意。
林轩不动声色地听着,时不时眯起眼睛,根据声音高低推断对方三人的位置。一对三,他必须找到最佳的出击角度,一击必杀,灭绝对方的逃脱机会。
“水底的情况很奇怪,那个气球一样的东西柔韧性很强,穿刺不透。首领说,它的构造像一个风洞。”一个人说。
“首领见多识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第二个人附和。
“首领快来了吧?”第三个人问。
第一个人冷笑着回答:“你们就知道拍首领的马屁,遇到事,只知道退缩。就像刚才,你们谁都不敢去刺杀那个中国人,不敢承担责任。怕什么呢?我们是大和民族的忍术精英,藐视全球任何一个门派组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皇陛下永远以我们为荣。在尼泊尔、在印度、在不丹和锡金等国家,我们立下赫赫战功,数次格杀他们的特种部队高手。这次到西藏来,我们也一定能扬名立万……”
这个人相当年轻,也相当狂傲,根本不把围绕藏地的几国特种部队放在眼里。
林轩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个人打了个叉号,杀人偿命,这是中国人恪守的生存法则。不过他很想知道,日本忍者连续露面,其目标到底是什么?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里,林轩无声地移动,缓缓靠近三名敌人,直至潜行到距离他们仅有十米的位置。接下来,他需要一些自然声响的掩护,便可以从容地举枪射击,依次穿透敌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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