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子殿下也有所接触,虽不至于多了解,但也瞧得出他的喜好。他这人最是守礼不过,尊卑阶层之分十分看重,绝不会和丫鬟交好的。”
“小姐说得也对,太子殿下那样金尊玉贵的人,要什么样的姑娘得不到?又怎会对丫鬟上心呢。”
“哎。”
徐星隐叹了口气,又道。
“不过丹樱模样的确生得齐整,做事也算妥当,带她入宫熬到二十五岁,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我想着,我出阁前便将她拨到祖母那边儿去吧,祖母是个宽厚的,定会好生照顾她。”
在外头听墙根儿的丹樱气得几乎吐血,原本她还想着今日好生巴结巴结徐星隐,日后好侍候她一道入宫。
结果眼下徐星隐一转手就将她丢到了老夫人手里,还美名其曰为她着想?
呸!
只怕是怕她貌美得了太子殿下欢心吧!
既如此,徐星隐可就别怪她了!
这般想着,丹樱一扭头就往外头跑了。
丹樱一走,屋里两人就停止了对话,徐星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冲丹桂挥挥手。
“派人跟着她,看看她到底去找了哪位主子。”
“是,小姐。”
……
徐星隐刚吃过晚膳,回话的丫鬟就来了,说是瞧见丹樱进了四小姐徐宛琳的房里。
徐宛琳,倒真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徐星隐摒退左右,支着下巴想了会儿,仔细一琢磨还真是细思极恐。
细细往前追溯,好几件徐星隐吃了不小亏的事儿里头,表面上都是旁人针对自己,可里头恐怕都少不了徐宛琳的手笔!
百花宴上,徐宛眠腹痛难忍,推了自己上去作诗。
固然后面定是徐宛眠的主意,但前头恐怕并非偶然吧!
徐宛眠这人从不轻易吃亏,借着病由,顺水推舟给徐星隐一个没脸也十分说得过去。
小卢后的品茗会上亦是如此,那日徐宛婕的状态明显是不对的,恐怕也是中了什么药。
所以,素来胆子算不得大的徐宛婕才会那般丧心病狂地将自己推进水里。
庄子失火大家险些全数葬身火海,以身涉险,那次倒不似她的手笔……
仔细想来,每一次都是如此,遭殃的总是冲在前头的恶人,吃亏的则是自己。
徐宛眠不动声色地布局,将一群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四小姐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深沉,算计人心运筹帷幄,自己倒是摘得干净!”
丹桂显然也回过了味来,愤恨道:“小姐,咱们可不能就这般算了。”
“自然,鱼饵已经撒出去了,余下的耐心等待便是。”
徐星隐敛眸轻笑了声,“与门房吩咐一声,就说明日我要出府。”
“是,小姐。”
是以,身子不爽利了几日的徐星隐,第二日便声称身子好了些,带了贴身丫鬟要出去散心。
一出辰光院的门,徐星隐就“偶遇”了不少这几日前去探望吃了闭门羹的人。
一张张笑脸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怠慢,这样的嘴脸徐星隐自诩自小见过不少,倒还算掌得住。
丹枫就不行了,人一散就不满地与徐星隐嘟囔。
“真是叫奴婢开了眼了,前几日还口口声声说咱们辰光院灾星临门,人少还麻烦,克扣咱们吃食,如今竟是恨不得把什么好吃的都塞进来。最好还能塞点伶俐的丫鬟婆子,跟着咱们辰光院享福呢,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徐星隐笑笑,嗔了丹枫眼。
“你这丫头,说话倒是个百无禁忌的。”
“奴婢这还不是为小姐您不值当。”
丹枫说着,扶着徐星隐出了门。
“若非太子殿下,小姐只怕是早晚会被这帮子人欺负死!好在如今圣旨已下,谁还敢为难于您?要奴婢说,太子殿下这是真心待小姐好呢!见不得您受半分委屈,主动给您做面子,这样的好男儿打着灯笼都难找。能嫁给他,说明咱们小姐福气是顶好的呢!”
徐星隐承了景止尘的情,自然也不会说他的不好,只点点头。
“太子殿下自然是好的。”
说罢,主仆两人便一道上了马车。
谁也没注意到,徐国公府旁的小巷里,男子俽长的身影一顿。
握在手里的兔子糖应声落地,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男子约莫是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的模样瞧不出俊丑来,唇瓣更是因着长时间未进水而干涸得似龟裂的旱田。
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耳边似乎还充斥着小姑娘方才那句“太子殿下自然是好的”。
冒失跑过的小孩儿一头撞在男子身上,习武多年的人竟是差些被三岁小儿撞翻在地。
他靠在墙上双目无神的模样把小孩儿吓得不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尖锐的哭声听得陆煦越发头疼,砂砾般嘶哑的声音低吼了句:
“闭嘴!”
小孩儿立马吓得不敢哭了,强忍泪水委屈巴巴地与陆煦道歉。
陆煦敛了敛眸也回过神来,顺手将马背上的花灯拿下递给了小孩儿。
“别再哭了。”他说。
“谢谢哥哥。”
小孩都是不记仇的,拿了花灯就喜滋滋地向陆煦道谢,又问:
“哥哥认识这户人家的人吗?我娘说,这家宅子里可住着未来的太子妃呢!”
“太子妃”三个字,似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陆煦的心脏,疼痛来得很是尖锐,
“她……何时的事情?”
“就前几日,来了好些穿着锦袍的大人,还拿了庙里方丈的拂尘,一帮子人看着可气派了。赏赐也流水似得给了好多,我娘说可值不少钱呢!”
竟也就几日的光景吗?
陆煦苦涩地笑开,轻叹一声:
“我错过的,又岂止几天。”
小孩子大抵是听不懂这些的,只眼巴巴地瞧着陆煦挂在马上的一袋子糖,挪不开眼。
陆煦伸手将那袋子糖拿给了小孩儿,小孩儿倒是个不贪心的,只从袋子里头抓了几颗,便把那袋子重新递给陆煦,陆煦却是没有要接的意思。
小孩儿疑惑地挠了挠头,“你不要了吗?”
“是她不要了,花灯也好,兔子糖也好,我也好……”
高大的男子蹲下身来,曾经温柔成一汪春水的眼眸中,潮汐退却,如今只余下暗淡的木然。
“她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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