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可以了,吃饭了。”从厨房里传来李树的声音。
齐愿一愣,不再去纠结那少了三条腿的桌子,转头朝着厨房走去。
下一刻,死亡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齐愿,怎么了,怎么不进来?”李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语速缓慢,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穿透了厨房的砖墙,直击齐愿的心脏。
齐愿额头一丝冷汗落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危机感,像极了当日他在二楼夜晚看到小丑的那一刻。
直觉告诉他:跑!快跑!
那直觉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心脏。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但他的脚步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而他的手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想去触碰厨房那残破的门。
但很快,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齐愿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而后,厨房门被打开。
李树从中走了出来,一只手握着菜刀,另一只手里还捧着一个盘子。
齐愿瞳孔骤缩。
……
从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就有隐约的香味传来,以及隐藏在那怪异香味之下的淡淡血腥味,但不知为何,自己却一直都没能发现。
那就是一切危机感的源头。
如今房门打开,香味再难起作用,浓厚到化不开的血腥铺天盖地袭来。
齐愿,看见了。
从那残破的厨房门里走出的李树沾满了鲜血,眼珠浑浊,一只残破的手将盘子向前一递。
在那张盘子里,那堆切碎的血肉中隐约能看出心脏的轮廓,以及其余内脏的乌黑筋膜,除此之外,齐愿还看见了掉落的两根手指。
“你怎么了?”浑身是血的李树看着面露惊恐的齐愿后,向着他挥了挥手,浑然不顾自己缺了两根手指还在滴着鲜血的手。
“搬桌子吃饭了,这可是我新学的手艺。”他热情地招呼着,仿佛在他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你在开……开玩笑吗?你在那里学的手艺!汉尼拔吗!”在颤抖中,齐愿大声地质问,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李树的恶作剧。
“哪里学的?”像是对齐愿突然的情绪激动感到疑惑,“就是在电视烹饪节目里学的啊。”他有些疑惑地回答。
看着李树的反应,齐愿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不是恶作剧?
在浓郁的血腥气的刺激下,他不自觉地后退。
那是怪异!
一定是怪异!
社保局,对,社保局!
像是想到了救星,齐愿颤抖中伸手掏出手机,泪水模糊了眼睛,让他几次按错,但最终他还是拨了社保局的电话。
还不等电话接通,齐愿立即靠近紧握着李树的手,语气激动,带着哭腔:“李叔,你听着,我认识能处理怪异的人,咱们就等着,等着社保局的人来,你一定……一定会得救的。”
然而李树却被眼前齐愿这一幕吓了一跳,“不……不是,你可别吓我,我不就是做个菜吗?”他有些手足无措。
李树依旧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感觉今天的齐愿格外的不一样,难道是发烧了?
他伸手试了试齐愿的额头,然后在齐愿头上里留下了鲜红的血掌印。
本来温情的一幕,现在只让齐愿觉得遍体生寒。
“这究竟是他妈什么啊!。”齐愿颤抖着,被强烈的恐惧瞬间击倒,甚至难以呼吸,“李叔你醒醒啊,你看看这个盘子里的东西!”他崩溃着夺下李树手里的盘子,将盘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肉呈现在李树面前。
盘子里的……东西?
李树依旧不明所以,他不知道齐愿究竟指的是什么,但是看着那个盘子,以及那个盘子里的东西,莫名的有些疑惑。
奇怪,我今天要做的菜是这个吗。
他的意识又开始涣散,记忆里仿佛遍布迷雾。
我记得……记得……
在此时,电话接通。
“喂,是齐愿先生吗?我是社保局……”
“——救命啊!快来人!这里有怪异!快!”齐愿怒吼而出,带着泪水。
!
随着齐愿的怒吼,李树的意识骤然清晰,猛地睁大眼睛。
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邻居!
仅在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快跑,齐愿,跑!”突兀的,他嘶吼出声。
一瞬间,齐愿被李树的嘶吼吓了一跳,但转身见李树恢复清明,面上一喜。
“李叔,你恢——”
“快跑,快!我身体里有东西!”
喜悦的脸瞬间僵住。
因为李树在出声的同时也撕裂了自己的衣服。
刺啦——
随着布片碎裂的声音响起,那藏于李树衣物下的狰狞伤口得以崭露,那是一道自胸口向下蔓延到下腹的恐怖深口,几乎将这个名叫李树的男人开膛破肚。
而那伤口中本应存于其中的所有脏器此刻却不翼而飞,只余滴着血的红色空洞和附于皮肉的筋膜,他已经被掏空了。
僵硬地转过头,齐愿看着刚刚被自己打翻在地的盘子,那里还有着模糊的脏器碎块。 这顿‘饭’所用的的材料就是李树的全部内脏。
此刻他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恐惧,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和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倾尽绝望的悲鸣,他扑过去,扑到了李树的身上,浑然不顾鲜血。
他试图伸手把内脏塞回李树的腹腔,但李树却伸手拦住他。
“快走!”他这样说着,眼睛赤红。
“走!”他又怒吼着重复。
齐愿这才注意到,那空洞赤红的腹腔内,有东西在酝酿涌动,像是一条游在虚空中的绿色……小鱼?。
像是注意到了齐愿的窥视,那鱼的游速突兀提高,在空洞的腹腔内打起了转。
然后就在齐愿惊恐的眼神中,化作了深绿的液体,向外流溢,眨眼间就快填满了李树的腹腔。
“快走!别管我”李树一把打掉齐愿伸出的手,转头朝着厨房跑去,一边跑,那深绿的液体一边自他的身上溢出,深绿落地转瞬间就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
砰——
厨房的门被李树瞬间关上。
齐愿简直要疯了,他上前奋力撞着门。
铛!铛!铛!
但在的那一边,李树牢牢地顶着门,尽管已经摇摇欲坠,但门依旧坚强的完成着最后的使命,将外面的人拦在门外。
“齐愿,走吧,我已经没救了。”
“不,你开门,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一定……”齐愿赤红着眼,泣不成声,有愤怒的光自他身躯中涌出,仿佛要烧穿他的躯壳,有什么东西此刻在他身体里成形。
灵能泛起涟漪,随后就宛如洪流,无数的灵能汇聚,冲刷着门框,仅是瞬间,门框破裂,整道门化作碎片。
但旋即,他愣住了,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但却好像一缕阳光也照不进来,昏暗厨房的地板上堆满了血液,令人心惊。
但更心惊的是地上只剩半个身子的李树。
一切都表明,李树,要死了。
齐愿跌坐在地,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力气,随着他的跌坐,一切归于平静,震荡的灵魂最终只能溅起徒劳的水花。
他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走吧,齐愿。”像是累了,依旧存有意识的李树缓缓靠在破裂的门上,任由腹中地液体散落,侵蚀着自己,也侵蚀着周遭的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些东西。”他看着自己在绿色液体中逐渐腐蚀的手。
“齐愿,好好活下去。”到最后,他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如此说着。
思绪逐渐扩散,那是将死的征兆,但李树清楚,他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迟来的结果罢了。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下午,在警局,他第一次遇到了齐愿,因为警察的素养,他试着朝他搭了话。
一切就此而始。
而那些之后逝去的岁月如同流水般闪回,他想起了与齐愿的点点滴滴,那些平凡而又珍贵的时光,如今却成为了他最后的慰藉。
虽然嘴上不饶人,说的话也让人血压升高。
但男孩最开始那张脸,那种表情,李树始终忘不了。
在男孩说出不伤心的那一刻的那种表情。
那种想要痛哭但却强忍着,甚至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那种让人怎么也放不下心的表情。
那种……令人心疼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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