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棣再次相见的第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上官甚至不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是怎样度过的。
“小姐,王爷请您前去西御苑。”
上官正独自发呆,静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恩!朱棣让她去西御苑。为什么是去西御苑呢,若是议事则应该是去光天殿。上官心底隐隐升起一种想法,难道是他意识到了什么,并不是像炽说的那样他把什么都忘记了,而只是被封藏了起来而已。
“静香,你说王爷让我去西御苑会有什么事?”坐在镜子前,上官问着帮自己梳头的静香。
“恩,不知道呢,但西御苑是王爷休息的地方,让小姐去也不会是商谈什么大事吧,也许只是欣赏小姐才华,让您去聊聊。”
“哦,这样啊!”只是随便聊聊吗。
不知是不是误解了上官一瞬沉默的含义,静香安慰道:“小姐放心,既然王爷请您去西御苑,为的必然不会是什么严肃的事,依我所知,王爷只会和亲密的人去那里呢。”
“亲密的人?”这个字眼让上官心里一跳。
“对啊,比如说王妃,世子,郡王郡主们,然后王爷的一些交好的将军之类的。”
是吗,那自己算是哪一类的呢?上官看着镜子里自己逐渐盘起来的头发,这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在现代时穿着T恤牛仔裤的样子重合起来,若是让以前认识自己的人看到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吓得他们的眼睛都会掉出来。而记起昨晚朱棣一身戎装的样子,也无法与在现代的他联系起来呢。
整理好了,上官与前来报话的侍女向西御苑走去。
转角处,景天看着上官的身影,峰眉纠结,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感情。一边是君臣之礼,一边是儿女之情,孰轻孰重?而他没发现的是,在他身后同样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西御苑中,一路走去,苑内叠石为山,乔松参立,藤葛蔼蔼,一步一景。上官算是大开了眼界了,真不愧是皇宫。侍女领着上官走上一道回廊,回廊曲曲折折地向前延伸,末端隐没在葱郁的绿色之中,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继续走了几步,回廊一个转折,眼前景色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花园,现在虽然是寒冷的北方,但园中各种奇花异草竟仍然争奇斗妍,没有丝毫枯萎衰败之感。园中建有精致的假山,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最大限度地满足观赏者的视觉感受。
在花团锦簇的中间是一座精美的凉亭,凉亭中站着一人,身材欣长,背对着上官的方向。朱棣,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上官还是一眼认出他来。还会有谁有这种气势呢,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力散发出来。只是此时面对他的是上官,是只把他当做罗欧的上官。
上官随着婢女走过去,侍女轻声通报:“王爷,上官姑娘来了。”
以朱棣的武功,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上官他们来了,只是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立即转身。直到上官走入亭子来到他的身后他才转过身来。
上官与他的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感觉有些刺眼,他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那里面有的只是作为一个王爷的威严,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上官并没有完全看出。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才发现他真的变了很多,脸部的棱角更加鲜明,眼神也更加凌厉,曾经存在于罗欧眼中的那种温和却似乎不见了。
而当朱棣与上官的视线相触的刹那,他愣了愣,这个女子的目光是完全澄澈的,里面没有丝毫她作为一个女子该对王爷所应有的敬畏,甚至是无畏的。而且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熟悉至极的人,此次是久别相逢。却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至极的人,她的目光似乎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她眼底有着浓郁的感情。朱棣突然觉得一股戾气从心底升起,他无法忍受这个女子这样的目光,这种近乎无视的目光。感觉自己印在她眼底的影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她眼底的感情全部是对那另外的影子所发出的。他作为一个王爷的傲气,更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这样无视过他,更没有一个女人像这样让他感到焦躁过。
“你从哪里来?”朱棣的问题问得很突兀,但这的确是陌生人之间的问答。
但是她该怎么回答,说她是从几百年后的地方来的,为了找他吗。上官相信,一旦她说出来,立即会被当成神经病。
“我是从远方来的。”上官知道这等于没说,但是以朱棣的智慧,应该知道她这样回答是因为不想说吧。
果然,听到上官的回答朱棣没有再问,稍稍沉默了下去。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人。”上官突然接着说道。
朱棣愣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上官会说这些,他看向上官,其实这个女子并不见得有多美丽,但是她身上所凸现出来的一种灵气是他所未见的,她的眼底有种超于世外的洞彻,在那样灵动的双眸中融合成一种奇异的气质,形成一股漩涡将他吸溺进去。
“找到了吗?”朱棣下意识地问道。
“也许算是找到了。”上官转开看着朱棣的视线。
上官的动作却让朱棣误解了,她找到了想要找的人,现在不屑看他一眼,因为她在思念那个人。他是王爷又怎么样,在这个女子心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无名氏都不如,他心里突然对那个不知名的人充满了怨恨。
“既然找到了为何又不肯定。”
“因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上官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其实说出来不是更好吗,不管他记不记得,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期许吧。
“不记得你了?”朱棣眼底有稍许疑惑,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庆幸之感,那个人竟然不记得她了,那么她呢,还在意那个人吗?
“没错,他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连我他都忘记了。”上官说出这番话时,语气中有丝丝的埋怨,但只是一丝而已。
“那你……”
上官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断朱棣的话道:“王爷找民女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个女子就给了他太多不一样的感觉,现在就是,从来没有人敢打断他的话头,今日猛然被打断,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
只得呐呐道:“听说姑娘为了救王妃而受伤,本王只是想亲自道谢。”如果这个时候有外人看到的话,下巴肯定会脱臼,王爷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只是为了他的妻子所以找她出来吗,上官在心里苦笑一下,她这是怎么了,她在奢望什么,希望他能记起自己吗,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王妃深明大义,以身犯险亲自上前线作战,我救王妃是因为敬佩王妃的胆识,王爷不必过于言谢。”上官说这番话时语调稍显尖锐,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但是却不肯认输,于是就那样略带倔强地看着朱棣。
朱棣也不计较她的语气,道:“上官姑娘若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本王定会满足。”
朱棣的话让上官更加郁闷了,他要奖赏她都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女人而已,语气变得更加僵硬:“多谢王爷美意,我之前说过了并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希望能继续寄住府上就满足了。”
“既然这样也好,本王就将夕颜殿赐给姑娘居住如何?”
“多谢王爷美意,我现在住在居贤阁很好,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这是在赌气吗,上官这样问自己,可是话未经大脑便已经脱口而出“王爷这样安排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入住殿中,恐怕会引来非议。”说完上官才懊恼得想要打自己嘴巴,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本王决定的事情有谁敢有非议。”朱棣说这话时完全是君临天下的气势,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哼,谁有非议,我就有非议,你让我去,我就偏不去。“不用了,王爷,我还是住在居贤阁吧。王爷此次让我来就是说这些吗,若没事,我是否可以先走了。”上官趁朱棣没来得及回答便一口气说完,与他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两人明明很熟悉,可是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过往的一切,这种感觉让她窒息,想要逃离。
“父王。”
正在上官想要快点走掉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便见一个绿色的身影轻快地跳入亭中,朱笑儿来了。
“既然郡主来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了,先行告辞。”说完正准备离开,朱笑儿却一把拉住上官的手臂道:“原来上官姐姐也在啊,姐姐等等我嘛,等会我们一起玩啊。”
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小郡主这么熟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缘这么好。上官看着吊在自己身上自来熟的小郡主,颇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而看向朱棣,他却完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显然知道自己女儿缠人的功夫,丝毫没有上前帮忙解围的觉悟。上官在心里恨得直咬牙,却无可奈何,只得说道:“王爷出外征战已久,想必与郡主有许多话要说吧,我还是改日再陪郡主玩吧。”
“姐姐和我们一起嘛。”笑儿干脆直接拉着上官的袖子撒起娇来。
“我一个外人不方便介入你们父女之间叙说离情吧。”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就有些委屈,她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上官姐姐讨厌笑儿吗?”小姑娘说这话时大眼睛中满是无辜而委屈的光芒,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上官彻底无语了,只得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我怎么会讨厌郡主呢,只是……”
“那上官姐姐就跟笑儿一起啦。”不等上官的话说完,笑儿的脸色立马转晴,这让上官有种严重上当的感觉。这种情况导致的场景就是,笑儿左边拉着朱棣,右边拉着上官向花园中跑去。这的确是很温馨的一副画面,但只限于在那些普通人眼中,而这幅画面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就演变成另外一种涵义了。
在花园的一角,一双眼睛悄悄地记下这个场景,身影隐匿于花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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