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街知巷闻的事情,明亲王府自然也不乏一堵透风的墙。
这日,是这个冬季开始来难得的一个晴好之日,王府练马场内,明亲王怀抱两岁的幼子沐浴着冬日的阳光,共乘一骑,享天伦之乐。王妃齐悦坐在场畔的小亭下优雅饮茗,一双溢满爱意的美目不时望向场内的丈夫和爱子,正是一副宁静祥和的大贵之家和睦图。
“姐姐。”娇语浅嗔,香风徐徐,一位裹着猩红披风的美人窈窕而至,“姐姐原来在这里躲清闲,害我在府里好找。”
“清萼?”齐悦回眸,雍容浅笑,“你何时来的?”
“才到。”来者翁清萼,对表姐如今的皇家贵妇气韵已然是司空见惯,“娘很想小世子,自己行动又不方便,唤我过来看看。”
齐悦示她就座,问:“姑母的身子还没有大好么?”
翁清萼叹息:“本来是好了,前两日出门看戏着了寒气,这两天躺在榻上终日的咳嗽。”
齐悦面现忧色:“回头我向王爷说一声,请位太医过府诊治罢,你该早日和我说的。”
“姐姐如今地位尊贵,清萼哪能那般不懂事,动辄来麻烦姐姐?”翁清萼向练马场内投去一睇,一丝艳羡难以抑制地浮上颜容,“姐姐真是好福气,为王爷生下小世子后,您便坐稳了这位明亲王府的正妃之位,这府里再也无人撼动得了您的地位。”
齐悦一笑:“为王爷生下世子固然好,纵算没有世子,我这个正妃之位仍然无人撼动。王爷虽然不喜言辞,却是位爱惜妻儿的好丈夫,好父亲,我信王爷。”
翁清萼颔首陪笑:“王爷待姐姐情深意厚,整座天都城谁人不知?说到底,还是姐姐有福气,不像那个薄命的薄家女儿,纵然进得了王府做了一年半载的王妃,终还是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分,落得那个下场。”
齐悦瞥了瞥丈夫那边,道:“好端端的提一个早已离府的人作甚?”
翁清萼稍讶:“姐姐没有听说么?”
“听说什么?”
“那薄家女儿不是以什么监军的名义前往云州……”
“这是哪辈子的事?”齐悦不待表妹说罢,已然轻叱,“明王府不是可以说三道四的地方,清萼也是大门大户的小姐,莫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女子,净爱背后说人闲话,尤其那个人还曾和我平起平坐的前明亲王妃。”此处乃王爷府邸,若这等非议传进王爷耳中,又要给她脸色。
“姐姐……”翁清萼窘意毕现。这位表姐的父亲官位始终高于自家父亲,自小便是处处压着自己一头,如今成了尊赫显贵的亲王妃,更是不可逾越。但凑巧,自己晓得她的软肋所在,便是场中那位策马疾驰的俊美男子。
“清萼并不是来和姐姐说别人的闲话,只是不知不觉说到这个人,不由便记起了如今街巷间说得最是热闹的传闻,姐姐不想听,咱们不说她就是。”
“如今?”齐悦心中一动,“她去军中监军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如今外间还有什么值得议论的传闻?”
“看来姐姐是当真不知道。”翁清萼不敢再卖关子,“外面人都说薄家女儿被人推进悬崖,甚至连那位带兵出征的司晗大人也随她跳了下去呢。”
齐悦捏住杯耳的手指倏地一松,“呛啷”一记脆响,惊扰了些许优雅。而使她失态至斯的,不仅仅是这个讯息的冲击,还有不知何时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影。
“王爷……”她立身相迎。因丈夫是背光而立,身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觉心惶到极点。
翁清萼屈身见礼,更是受惊匪小,这位王爷虽然有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但那一身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峻,不是人人能够消受,她宁愿敬而远之。
“你这些话是从何处听来?”胥允执问。
“这些话……”哪些话?
齐悦细语道:“王爷是在问你关于薄御诏落崖之事。”
“……是、是清萼前几日陪母亲去李府看戏时,听那些夫人小姐们议论时说起,这是当前天都城内的第一大事。”
“大事?”如此“大事”他居然是第一次听到,皇兄的防堵之术只针对于自己的皇弟不成?“无论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私下议论内宫三品女官,俱河治其口舌之罪。你是王妃的表妹,更该懂得自持自重。”
翁清萼丕地跪地:“清萼知错了。”
齐悦福身:“是臣妾教导无方,王爷鉴谅。”
胥允执将幼子递与从旁侍奉的乳娘,旋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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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家的女儿出了这事,圣上心情定然不悦,送菱儿进宫的事姑且缓上一缓罢?”魏典觑着兄长神色,问。
半月前,朝会中兆惠帝下旨,擢兵中尚书贺为善为尚书省左仆射,协魏藉打理六部之事,而圣旨所书,不啻分担了半个尚书令的职权。因魏昭容遭贬惶惶难安的魏氏一族越发难以自处,纷纷登门向魏藉寻求自保之法。魏藉不得不加快了送侄女进宫的运筹。
然而,适逢这等变故,魏典还欲为女做最后一搏。
“为兄也想过,可再一想,反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好机会。”魏藉笑道。
“此话怎讲?”
魏藉成竹在胸:“薄家的女儿出事,圣上心头大乱,不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倘若并非如此,正逢龙心不悦,菱儿送上门去岂不危险?”魏典忧心忡忡。
魏藉沉声道:“为兄在皇上近侧多年,难道不比你更体圣心?遑论为兄几时说过就那般把自家的女儿送上门去?以薰儿病重为由,让你的嫂子带菱儿进宫探望,宫中的事,为兄另有安排。”
“可是,菱儿那丫头的脾气……”
“她脾气再大,大得过老夫?”魏藉怫然道,“她最好晓得她若不进宫,咱们只能被慎氏那老妖婆生生逼死。薄家的女儿真若坠崖也就罢了,若是平安归来,至少也是个妃位,她须趁这机会讨得圣上的喜欢才好。倘你还有疑虑,你们一家三口索性到岭南那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你们的逍遥日子去罢。”
岭南?终年瘴气荒芜之地?魏典遂不敢语。
这位魏家二爷回到府内,面对女儿等待多时的殷殷目光,不得不据实以告。
十七岁的魏菱失去最后一线希望,怔然呆坐半晌,面如死灰。
“菱儿……”魏典心疼万分。
魏菱蓦地擦去眼角泪痕,道:“既然大伯那么想女儿进宫,女儿进宫就是。女儿虽不孝,也不能教人那样欺负自己的爹娘。”
魏典更觉无颜面对爱女,含泪道:“是为父无能,不能为你……”
“是女儿自己命不好,天下姓有百家,偏偏投生姓魏的家门,如果……”女儿姓薄,便能获那个人倾心相待,拼死相救,此生无憾。“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爹和娘还是为女儿进宫早做准备罢。”
魏家的妙龄小姐进宫探望病重的堂姐,仅是半日不到,康宁殿已得讯息。
慎太后看向立在殿前的绯冉,问:“这事你怎么看?”
后者垂首:“微臣不敢妄言。”
“哀家准你说的话,还有什么妄言?讲来听听。”
“微臣遵旨。”绯冉蹙眉苦思,“魏氏的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眼下就看太后如何处置。”
慎太后眸光深沉:“你认为哀家该如何处置?”
“看太后对魏氏一族的有何打算。如若太后仅是想扼制魏氏在前朝后宫的势力范畴,这位新魏小姐万万不能进宫;如若太后想将魏氏连根拔起,从前朝后宫除名,放这位魏小姐进来便是必不可少的一步路数。”
慎太后浅哂:“这个说法倒是新鲜,站得近点,细细说给哀家听。”
机关算尽太聪明,误谁性命?且待后事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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