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嫣然江山 > 三四章

?“允执,放开她。”兆惠帝立身亭外,道。

  

  亭内,薄光娇小的身子因一只横在腰际限制了行动的手臂离地悬空,一只作势成刀的手掌在她头顶即欲挥落……因为亭外人的到来,姑且定格。

  

  亭外、亭内,四道视线交峙,一双瞳内寒霜冷月,一双眸中阒暗无底,空气僵硬沉滞,时间仿佛凝固。

  

  但,毕竟是仿佛,夜幕依旧一如往昔地降临。那盏悬在亭柱上的灯笼所散出的光芒不足以覆盖全部,两个男人的身形脸孔陷入半明半暗的朦胧中。

  

  “臣弟可以放开。”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仅是一瞬,胥允执平静开口,“也请皇兄告诉臣弟,您为何一定要参与进来?这是臣弟和薄光的游戏,不管是共坠地狱,还是在人间厮杀,尽是臣弟和她的账,皇兄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何执意参与?”

  

  “朕为何执意参与,你该是最晓得的,允执。”兆惠帝淡声道。

  

  “还是那个理由?”

  

  “除非你能够证明朕的话错了。”

  

  “皇兄。”胥允执撤开了左臂,右掌握住怀内女子的肩头,使其不能走出自己的控制范畴,“你曾说过臣弟最大的失败在于不能使如今的薄光重新爱上我,爱到忘了她的父亡家破之恨。敢问皇兄便有这份自信?自信可使她忘记了自己是薄家的女儿,忘记她的父亲死于你我之手?”

  

  兆惠帝目光落在小女子脸上。

  

  后者静默覆眸,在幽暗的光线中,面上平静得出奇,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思考的动迹,就似……一缕游魂。

  

  “无论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先真正放开她。”

  

  “真正放开?”

  

  “你的手。”兆惠帝挑眉提醒。

  

  手?他垂睑,发现了自己一直贯注力量的右手及它箝制下的那只薄薄肩头,当即稍稍松懈,却倏地对上两汪水瞳,其内讥讽一览无余。他突然悟到她“等待”的意味何在,等着他出现,等着他被激怒……然后呢?皇上的到来也在她的“等待’之中?

  

  “小光暂避一下,朕与允执有话说。”

  

  她依言掀足。

  

  此次,胥允执不予阻拦,仅是仰首:“是皇上的口谕?”

  

  “朕若想以身份相压,何必等到今日?一道圣旨,小光即可入宫为妃。”

  

  这话正是明亲王爷的禁忌,他遽然迈出亭去,驻身于兄长面前,道:“薄光是臣弟的妻子,无论她离府与否,无论她的名字有无移出宗牒,在天下人的眼中,她永远是臣弟的妻子。皇兄欲迎她为妃,可想过太后?想过群臣?想过那些丹笔史官?‘兄弟共妻,罔顾人伦’,难道皇兄想在史上留下如此一记重笔?皇兄自己那般披荆斩棘地拼杀,太后那般苦心孤诣地扶植,臣弟和怀恭那般不计一切地追随,难道就是为了使皇兄在史上留下这八个字?”

  

  “兄弟共妻,罔顾人伦。”帝细述八字,哑然失笑,“原来允执是在担心朕遗臭万年?仅此而已?”

  

  “皇兄认为它无足轻重么?”

  

  兆惠帝叹息:“朕认为的是,你如今正在不自觉中伤害小光。就如朕来前,你那只狠势落下的手掌;就如方才,你紧紧将她抓住,甚至不知道自己用了几分力量。为控制而控制,你已经失去她了。”

  

  他默然许久,道:“纵然如此,皇兄便一定将她留在身边?”

  

  “你不留,也不准朕留?”

  

  “臣弟从没有说不留她,臣弟从没有打算放她走,假以时日……”

  

  “说来说去,你仍是不知如何待她。”

  

  “皇兄……”

  

  兆惠帝挥手:“我们不要说了罢,恁多句话无非是在绕着一个问题打转。朕喜欢薄光,想要薄光,如此而已。今后你不得……”

  

  “皇兄!”胥允执声线骤利,“臣弟对皇兄从无所求!”

  

  兆惠帝蹙眉:“朕自谓也从未苛待允执。”

  

  “皇兄可晓得这世上有多少人盼着我们兄弟失和?”

  

  “允执必定待朕一如既往,打破他人那般妄想。”

  

  “皇……”胥允执只觉胸中一团火焰烈焚,这团火,假若就此烧起,即如薄光所愿;若强加压制,则是灼伤心肺,五内欲裂,“薄光——”

  

  他两个纵跃,落至薄府花园的园门处:“你果然在此!”

  

  她淡然:“薄光身为当事者,当然不敢离得太远。”

  

  “随我来!”他攫她一腕,飞身返回光华亭前,“今日索性做个了结,你来说,你心中可有皇兄?”

  

  明亲王此番来回迅不即追,未给人阻拦空隙,直至他将人带至眼前,兆惠帝方知他意欲何为,冷道:“允执,朕刚刚说过的话,这么快便忘了么?”

  

  “皇兄是说过在这件事上不会以权谋私,臣弟由衷相信。既然皇兄和臣弟为得是一人,由她做出选择决断有何不好?”

  

  薄光眉心痛颦,道:“明亲王,请手下留情。”

  

  他一手高举其腕,一手扳握其颚:“告诉本王,在你心里可有皇上?”

  

  她脸儿苍白:“明亲王……”

  

  “只是一个‘有’或‘没有’的答案而已,很难回答么?点头或摇头如何?有?没有?你避而不答,是不敢,还是不好作答?你一心亲近皇上,这个‘有’当最是适宜,为何不点头?还是说……”

  

  “明亲王——”她尖声厉叱,“你抓痛我了!”

  

  他切齿:“痛?这点就痛了么?皇上和本王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当如何喊这个痛字?”

  

  “啊——”突然间,她拼力甩首挣臂,嘶厉尖叫,形若癫狂。

  

  “小光?”兆惠帝挥掌向他腕上击落,“你还不放开!”

  

  适才,她形色疾变,胥允执亦是始料不及,在兄长一掌挥出前已然放手。迅即,她逃命般冲进光华亭,袖角勾缠到石案上方的药草盆,碎裂声震人耳谷。

  

  她抱头惊呼。

  

  “小光,你停下来,朕……”

  

  她回过螓首,小脸上泪痕斑斑:“走,你们给我走,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家!”

  

  “小光……”兆惠帝迈前一步。

  

  她转身便逃。

  

  胥允执察觉她状况有异,旋踵从另一端堵截,伸手欲阻断去路。

  

  “走开!”她两手挥打,挥开了那只手臂。

  

  他收势不及,将挂在亭柱上的灯笼打翻在地。

  

  她盯着那团自燃般的火光,秀靥越发苍白,齿间咯咯生响:“起火了,家没了,爹爹没了,家也没了,爹爹……”

  

  “小光!”兆惠帝从背后抱住了她,“没事了,所有事皆已过去,告诉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径地挣扎哭喊:“你们走开,走开,不得抄我的家,不得烧我的药草,不得杀我的爹爹!”

  

  兆惠帝曾向太医们问起过的,出手在怀中人“软麻穴”贯力一拍。

  

  瞬时,她安静了下去。

  

  “王顺,寻薄良进来!”帝向外大喝。

  

  一刻钟后,王顺自大门处的门房内寻到了人,急匆匆拉到后园面圣。

  

  “你家四小姐患了什么病么?”

  

  “皇上,四小姐自己是大夫,平日里连小病小灾也没见,身子好得紧。”

  

  “方才,她哭叫不停,就似是换了一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啊?”薄良面色一变,“四小姐的心症又发作了?”

  

  “心症?”

  

  “禀皇上,四小姐她……奴才也是听二小姐说的,四小姐到了尚宁城后,曾有一阵子颇不安宁,凡是外面侍卫们的嗓门稍大一点,就会哭叫不停,反复的说那几句话。但也仅是短短的一段时日,后来不知怎地就好了,再也没有犯过,四小姐自个儿管那个叫‘心症’。”

  

  怎么可能?胥允执既惊且疑,那小女子每每和自己对上哪一次不是疾言厉色?有哪一回又胆怯疯懦过?

  

  难道,连这也是……

  

  “允执,朕和你当说的今日已然说完,好自为之。”兆惠帝抱起小女子柔若无骨的娇躯,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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