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德亲王回到天都,上书天子,请准以亲王妃之位迎回薄时。
薄时消失那刻起,胥怀恭为寻爱妻,三年来踏遍大江南北,走尽关塞内外,几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般的疯狂,震惊了天都城的政要权贵,也震惊了慎太后的爱子之情。
薄家事发后,薄相锒铛入狱,两日内被判自裁,薄时向丈夫求援不成,大悲大痛之下神智失常举刃刺夫,慎太后凤颜震怒,将其贬为侍妾并禁足别苑。
慎太后以一介卑微的宫婢一步步走到今日,少女时出类拔萃的美貌固然不可或缺,之后的步步为营方是成事的根本。当年皇后临终将太子托付,明亲王、德亲王也是猝死嫔妃的遗孤。三十余载的后宫岁月,她自己不曾生下儿女,全部心血贯注在三个养子身上,助他们走向今日,成就这般基业。可以说,这三个儿子是慎太后的一切。
“怀恭那孩子天生痴情,哀家若是不允,势必伤了他的心,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傻事来,但正妃之位交给一个曾经疯过的女人,只怕府里人们不服,皇上成全他这份痴傻,给薄时一个孺人之位罢。”
兆惠帝依太后所言,准薄时以孺人身份回归王府。
虽是侧妃,但德亲王携失而复得的爱妻住进主寝楼,同食同寝,俨然与正妃无异。
薄光进宫请脉时向薄年说起,后者蹙眉道:“德亲王这么做,府中久受冷落的妻妾们如何受得了?真是担心呢。”
“三姐虽然有时不清楚,但倘若有人欺负,必定……”
“我担心得不是她,是德亲王的花花草草们。你那三姐脑筋明白的时候或许还晓得轻重,万一正逢她迷糊的时候有人上门挑衅……”
薄时是惟一随着薄天学过几日防身功夫的,虽然未必高强,对付府里那些位身娇体软的妻妾们总是绰绰有余。
容妃娘娘言犹在耳,薄光刚刚回到府前,门前等待的薄良上前禀报:“方才德亲王府的人过来,说三小姐刺伤了张孺人,四小姐赶紧去看一眼罢。”
她叹息:“虽然不是好消息,但终究比听到别人刺伤三姐来得放心。”
车身尚未停稳,车夫扬鞭催马,取道德亲王府。
“小妹你来了,快过来,有坏人打我,替我打她!”薄光甫踏进德亲王的主寝楼内,薄时甩开两个扶持的丫鬟扑了上来。
她把人抱住,问丫鬟:“德亲王爷何在?”
“太后听说王妃刺伤了章孺人,遣了宗正寺的女差来问话,王爷在前厅挡人,命我们在此保护王妃。”
“太后可有口谕?”
“宗正寺的女差役说奉太后懿旨拘押薄孺人,收监侯审。”
作为母亲,太后娘娘对曾经刺杀自己儿子的女人始终心存芥蒂罢?倘若获知她也毒杀明亲王未遂的罪犯一枚,今日春风化雨样的各种疼爱不知将化作怎样的雷霆之怒?
她如此忖思着,脚步已来到明亲王府的前厅外,隔着丈许便听见声声怒吼:“本王再说最后一次,只要本王活着,本王绝不许任何人在本王的面前带走王妃,任何人!倘若太后和皇上因此震怒,本王这颗人头随时可以拿去,你们尽管去领斩杀本王的懿旨!滚,滚出本王的王府!”
这振聋发聩的声量,德亲王府的亭台楼阁为之震颤,阖府上下切实领会到了那位喜欢拿刀刺人的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薄光站在廊柱后,看宗正寺的两位女差役急惶惶逃离,方迈进大厅,好整以暇道:“多谢德亲王爷对的三姐的担待。”
胥怀恭余怒未消,冷冷道:“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是她最亲近的人,不需要你来谢。”
这位姐夫的脾气变得有点暴躁呢。她好声好气,道:“但总需要我来医罢?三姐的病又犯了,除了我,你放心将她交给别人来医么?”
“……你可以留在本王府中陪伴她。”
“这府里虽然不是后宫,但王爷的花花草草也不少,三姐不宜再受任何的刺激。她需要与生平最温暖时期的人相伴,也需要最温暖的地方休养。”
胥怀恭眉峰紧攒“所谓最温暖的地方是薄府不成?那里才是她最大的刺激!”
“照这么说,我和二姐岂不是时时提醒她父亡家破的活道具?但事实是,我是三姐的专用大夫,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病情。”
“多年不见,你居然学会了巧舌如簧。”他冷笑,“但本王不允宗正寺的人带走时儿,当然也不允你,任何人都不可以。”
这位变得暴躁的姐夫还有点令人不喜的顽固不化。薄光笑得人畜无害,道:“倘若不是确定王爷是这世上最爱三姐的人,我又何必告知你三姐的行踪?我来医好三姐,令你们夫妻真正团聚,不好么?”
德亲王眼神中仍是半信半疑。
“王爷,太后对三姐刺杀王爷的往事从来没有释怀,你执意将三姐接回身边并与你同宿主楼,太后心中的忧虑可想而知。现在又出了三姐刺伤贵府的侧妃之事,太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下一回真若是太后亲自拿人,难道王爷还真要与太后以死相拼么?不如我将三姐暂且领回去好生调理,解了太后的担忧,你思念三姐时随时登门探望,一举数得不是?”
胥怀恭默了晌久,道:“过去这三年,你的确长进了。”
她当成夸奖慨然领受。
“本王随你一起送她回薄府,倘使她不愿留在那边,本王即带她回来。”
“是,王爷您思虑周详,民女万分佩服。”
胥怀恭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这耍赖的语气还和以前没有两样,时儿最怕你如此。”
于是,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打道回府。
“小九……”端坐客厅品茶相候的贵客盈盈立起,飘飘作礼,“德亲王也在?司晨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因身边爱妻此刻难得地乖巧,胥怀恭心情无比美妙,笑道:“听说太后恩准你到建安温泉行宫调养病体,何时回到天都?身子可大好了?”
司晨垂眸:“昨日回到天都,身体已然……”
“时儿不可咬我的手!你是小狗么?”胥怀恭脸上尽是佯怒,目底满溢宠溺。
司晨眉心微动,面向薄光:“小九,别来无恙。”
她弯眸一笑:“司尚宫玉体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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