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显然对宁远的话一头雾水,立刻好奇地追问。
“什么是服部兵乙?”
“他们是城中的执法者,守护和平,惩恶扬善。”
“懂了,像是保安。”
“不,你的理解有误,他们还负责城市管理,每个人都武艺超群。”
“懂了,像是城管。”
“不,你还是没明白,他们还监管风月场所,管理歌女艺人。”
“懂了,像是劳保。”
“不,你还是误解了,他们还服务于民众,全年无休。”
“懂了,像是店员。”
宁远无奈,一把将墨林拉到一旁,墨林顺势拉过老马,三人一同站在屋檐下避雨。
墨林看着对面街巷的碧绿琉璃瓦,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这些檐下的风铃,真是悦耳。”
服部兵乙从他们身边走过,微微侧身向宁远点头致意。宁远心中忧虑,敷衍地回了个礼。一个服部兵乙迈步离开,另一个却拉住了他,走向墨林,低头打量。
墨林也直视着他,目光坦诚无比。
服部兵乙通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手中的镰刀缓缓举起,对准了墨林!
墨林依然真诚:“你好,我一直在想,你是保安、城管、劳保还是店员?”
服部兵乙的动作滞涩,仿佛未听见墨林的话。镰刀越过墨林的头顶,墨林从容不迫,从背后抽出桃木剑轻轻抵住:“如果你不回答,我就给你取个全称,就叫保镖吧。”
宁远在一旁偷偷窃笑,用红缨枪轻轻挑开镰刀:“他是我请来做法事的道士,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服部兵乙听了没有回应,似乎宁远的话让他有所触动,随即收回镰刀,和同伴默然离去。
黄沙再次弥漫街道,空旷无人,两侧门窗缝隙里的窥视之眼也渐渐消失。
“他们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墨林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完全不顾刚才的插曲。
“他们不会说话,你也不要问我,自从他们出现以来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原因。”将军撇撇嘴,墨林轻轻发出一声诧异,转过身来再次仔细打量了服部兵乙一番:“那他们是人吗?”
“以前是,现在不清楚。但他们没做过坏事,我喜欢宁静,这样也不错。以前在陵阳京都,会说话的人多,做事的人少。所以我并不讨厌他们,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宁远解释道。
墨林淡然一笑:“《古弥丘纪要》有云,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伪善者有之,狡诈者亦有其人。这恐怕就是世道的写照吧。”
宁远轻轻颔首:“我虽不通文墨,但听你这么一说,深感其理。我带你去一处所在,先安顿下来,再痛饮一番,饱餐一顿。今日好好休憩,明日再启程离城不迟。”
“按你的说法,这城中仍有营业的店铺?瘟疫肆虐至此,竟还有人敢上门消费?”墨林边走边扫视四周。
宁远嘴角含笑,一手拎着酒壶,边走边说:“确有其处,只要有生命存在,买卖就不会消失。我们这样的旅人,如服部兵乙,依旧会奔波来往,一切皆为生计。不论何处,总有些不安分的魂灵,酒尽路长,还需快步前行。”
不久,两人来到一座破败的酒馆前,名为烛阴楼,里面坐满了默默用餐的服部兵乙,气氛压抑。
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墨林轻轻挥动宽大的衣袖,环顾四周的荒凉景象:“这城已成孤岛。”
宁远沉默片刻:“金墉城是北戎国的领地,因太子被贬,这里成了弃儿。城是他的,军队自然也无心守护。”
他话音刚落,目光便凝固在城门的方向,良久未动。那位绣花将军在此地埋藏了多少无言的愁绪,无人知晓。
墨林举杯邀他共饮:“那你为何不离开?”宁远苦笑着碰杯,言语中透着无奈:“谈何容易,心中无定向,走得再远也只是迷茫。”
“何不去找太子?”墨林淡笑,宁远却摇头苦笑:“我也想,只是太子被囚在京都的哪个角落,茫茫世间,何处寻找?”
墨林听了,不以为然:“我师父葛行间行踪不明,我还是离开了山林。”
宁远:“这也是我想问的,你为何如此固执?”
“我信赖我的跛足老马。”
宁远对此并不认同。他出身军伍,从小征战沙场,习惯于遵守规则。不论是骧兰军部还是魁门,他都是严格执行命令的佼佼者。
而墨林则是闲云野鹤,从人迹罕至的山岭来到人间。不周山本无规则,墨林自然也不需遵循任何约束。
久而久之,恪守规则的人越发刻板,随性的人则更加逍遥自在。
因此,宁远对墨林的话提出异议:“如此重大之事,竟交给牲畜决定,是否过于轻率?”
墨林明白他的不解,浅酌一口酒:“有时,牲畜比人更懂得生活的真谛。”
出人意料的是,宁远似乎对这番话有所触动。两人烫酒对饮,一饮而尽。
宁远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墨林身上,心中藏着疑问,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恕我直言,你这位道士朋友,为何竟也懂得品尝杯中之物?”
确实,北戎国以道教立国,严格遵循教规,道士们从不沾酒。不过墨林并非北戎之人,但就算放眼天下,宁远也没听说过有道士敢违背戒律,饮酒食肉,所以他如此发问并不出奇。
“道典中有禁止道士饮酒的规定吗?”道士一脸无辜,而宁远对此无法回应:“我非文人,只懂刀剑,不懂书香。”
“那么,我身穿这道袍,是否对你有所束缚?”墨林手指自己的青色道袍,宁远摇头:“并无。”
墨林接着说:“正是这个道理,我云游四海,饮酒赋诗,修道求仙,眷恋人间,皆由我心。我欲放纵歌唱便歌唱,若要成家立业,便割袍断义,何需他人评判我的生活方式?”
宁远听后心生喜悦,仿佛有所领悟,又豪饮两碗。
这道士虽不守常规,却正中宁远的下怀。在京都的日子,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拘小节之人。因此,墨林的举止让他感到自在。
此刻,服部兵乙用完餐,安静起身。他们再次遮住口鼻,如同一团团鲜红的粽子,扛起镰刀列队,缓步出门。
墨林倚在栏杆上,归去来兮在其头顶安睡,下方涌动的红衣人群在土黄城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兮,比起这些人,到底是谁真正清醒呢?”
归去来兮依然沉睡,睫毛闪烁,憨态可掬。
宁远已有微醉,敞开胸怀,胸毛随风飘动。
“奇异的城市,独特的居民,的确耐人寻味。将军,你是否好奇,那些送葬者为何欢笑,以及这一切奇异背后的真相?”
他的话语出自真心,自幼在道观研读道藏,不周山上的谜题已无一能难倒他。
凡是他想知晓的答案,都不再是问题。因此,眼前这个让他困惑的谜团,他也渴望解开它。
然而,宁远并未在意,此刻的他全无将军的严谨,反而显得放纵不羁。
墨林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主动揭露,只说:“不用一个月,蜡人病就会席卷全城,所有人难逃一死,何必费此周折?”
墨林转身,将白猫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在我看来,事情或许并非如此简单。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一探究竟。”
宁远轻笑,醉眼中带着一丝放纵:“明明是我的领土,你却如老友般熟稔。话说回来,一个道士,居然通晓侦查?”
“世间万物皆是红尘中的一粒尘埃,区分你我太过自私。至于查案,我只是出于好奇。”
宁远摇摇晃晃地站起:“好吧,今晚你就住对面吧。”
墨林轻哦一声,目光投向对面,那里矗立着一家客栈,古老的建筑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它巍峨耸立,于城中独树一帜,门前悬着一块横木,四个苍劲的大字赫然在目:晓行夜宿。
“这家客栈究竟有多少层?”
宁远回答:“共计一百零八层,不过你只需在二楼安顿,如今世道动荡,无人问津。”墨林淡笑道:“这样倒也方便,否则起居确实不便。”
“你可以入住,但要遵循它的规定。”
绣花将军说完,指向那块横木:“白日出门,不得夜归;夜晚歇息,不可晨离,晓出夜宿,不可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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