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陵阳城建成以来,从未遇到如此危机。如今人心惶惶,昔日的繁华不再,无论是道德还是人心,都像秋天江面上的浮冰一样脆弱。
邺王府已无人烟,仆人被遣散,家人向南逃难。只有邺王孤身一人,手持方天画戟,骑着北戎的烈马,在暴雪的深夜踏破昊天北门!他穿越苍穹,穿梭在三千琉璃大道的云雾中,身披烟火,在火树银花中,不觉间回到了陵阳城。
他想起了严绛的预言,陵阳城真的陷入了他说的混乱,而这场祸乱的源头竟是西梁的死侍精兵!
邺王有些困惑,看不清当前的形势,也不明白这些死侍与穆青候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他只是乱世中的一叶孤舟,只知道庆幸自己没有把兵符交给严绛是对的,但对于现在的局面,他越来越感到迷茫。
他必须去大道登仙阁,他需要发布命令,他现在需要北戎的大军来扭转乾坤!...
然而,当他走到路的尽头,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镖门的领袖,狄江倾!
他似乎有意或无意地站在那里,剑拄在地,抬头挺胸地守在门口。
邺王看见狄江倾,完全没有惊讶,只是微微拱手,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久等殿下了。”
“狄老先生,您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贺公公呢?”
“当然是等殿下了。现在陵阳城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混乱,殿下可清楚?”
“不过是外敌侵扰,何必瞎猜!”
“那么殿下认为,这次侵犯的会是谁呢?”
“北戎国虽然地处偏远,但我多年来厉兵秣马,四海之内都已归顺。如果说他们有深仇大恨,确实可能有,但要说他们敢发动侵略,恐怕还没那个胆量!”
“眼前无事,并不代表远方平安!”
狄江倾的话里有话,邺王瞪大了虎眼:“远方指的是哪里?北戎国世代以礼法治理,国王信仰道教,长久以来用武力震慑近邻,与远方和平交往,并没有日夜不休的敌人。所以这远方的担忧,显得有些荒谬!”
狄江倾接着说:“殿下是否考虑过,那个凌驾于十九国之上的西梁朝廷?” 邺王闻言冷笑:“你是说那个日渐衰弱的西梁君主吗?”
说完,邺王心中一阵寒意,不知道狄江倾到底知道些什么。现在不仅是局势,人心也变得难以揣测,每个人都必须互相猜忌才能前行。
“西梁确实在过去几年里衰败了,但殿下还记得金墉城的事吗?”狄江倾善意地提醒,邺王听到金墉城,脸色立刻变了:“狄老先生,你提起这事有何用意?”
“佘穆庄带兵攻打北戎国边境,殿下和温大人却置之不理。三万魁门士兵血染城池,这难道可以轻易敷衍过去吗!”
狄江倾的质疑语气十分强烈,邺王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冰冷。狄江倾毫不退让,两人针锋相对,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狄老先生,朝廷的事,江湖人不该插手!”
狄江倾回应:“殿下,江湖不管朝廷之事,但魁门士兵的命也是江湖人的命!江湖人的命运就应该由江湖人来争取!如今故人已去,陵阳城风雨飘摇。老夫只想得到一个解释,当初阻止出兵援救金墉,导致三万英魂惨死的合理解释!”
邺王闻言淡然一笑:“狄老先生聪明,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推测出原因。”
“是为了朝廷的权力斗争吗?”狄翁满脸不屑,邺王也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不然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垮台被流放?”
“为了那象征权力的三尺宝座,不惜牺牲三万英勇的将士。阁下和温大人这种驱虎吞狼的行为,真是冷酷无情!”
狄江倾痛心疾首,他的镖门与魁门关系密切。魁门的士兵死亡,就像他的镖师丧生一样令他深感愤怒...
可是邺王并不这么认为,他是个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硬汉,对生死看得很淡:“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如果西梁军队真的来了。狄翁,你帮着贺华黎走到今天,自己身上也沾满了污点,说不清楚!你现在一直缠着我不放,难道是要在这里做个了断吗?”
狄江倾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让出路来,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现在为难你也没什么用。江湖中的恩怨已经够多了,殿下,你还是走吧。希望你能为北戎国的百姓做点实事,也不枉我这次对你手下留情。殿下你也明白,凭我的本事,你年纪轻轻,就算打了多年的仗,在我面前也占不到便宜!”
他的话充满正气,一代宗师的风采尽显无疑。邺王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语气并没有完全软化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魁门的老怪交情深厚。魁门失去了兄弟,镖门的首领自然会心痛。你协助贺华黎在宫廷中夺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但现在不是时候,皇权即将颠覆,恩怨和道义都无需再提。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清算过去的仇恨!”
狄江倾听了,微微失神,望着火海蔓延的山顶喃喃自语:“殿下被囚禁这么久,还记得那些飘泊在北戎国各地的士兵吗?”这句话让邺王一愣:“不必劳烦狄翁操心,我用兵自有我的秘密!”
两人不再多言,相视一笑,就此告别。
此时此刻,除了陷入火海的陵阳仙宫,陵阳城内也是一片混乱。
西梁的士兵,身材魁梧,从古老的杏树根下钻出来。满城的杏树都被摧毁,黑色的军队仿佛从远古的深渊中爬出来,像鬼魅一样无穷无尽。他们在夜色中涌入城市的主干道,闯入普通人的家中。熄灭灯火,血溅窗户,砰砰作响,如同雷鸣!
然而,北城门口的那头青牛依然悠闲自在,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西梁军的杀戮悄然无声,但百姓的尖叫声却凄厉刺耳。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青牛上,抓着牛尾背对着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在黑夜中独自前行。他的头轻轻摇晃,偶尔发出微弱而不沉重的鼾声。
牛和人在街上行走,两边的百姓商家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窗户上的血花五彩斑斓。整个城市的夜晚气息越来越浓,而青牛上的那个人却睡得香甜。
邺王手持方天画戟来到城中,沿途发现了西梁的士兵,连续杀了几人后发现敌人无穷无尽,立刻策马疾驰向高处,正是司马种道的大道登仙阁。还没到半路,迎面跳出一位虎背熊腰的将领,青面獠牙,身穿骷髅念珠,竟是消失了许久的丑时生!
“你是西梁的谁,我的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邺王并不认识这家伙,直接把他当作叛军的一员。丑时生不太会说话,听到这话就结结巴巴的,手舞足蹈显得很着急,可就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邺王看了半天,觉得他可能是个傻子,于是不再理他,催马继续赶路。谁知道丑时生不让步,紧紧抓住马尾巴不让邺王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连北戎的烈马都被拉得差点摔倒。邺王看到这场景吓了一跳,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壮汉。
"壮士,你拦我到底要干嘛?"
丑时生指向西梁的方向,然后摸了摸胸口,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手帕上沾着血丝,他递给邺王,自己静静地站着。邺王接过手帕,看见上面整齐地写着一行字:斛觞楼上有公子,寒潭地下有青囊。
看完,邺王一头雾水,举着手帕问丑时生:"公子是谁,青囊里装的是什么?"丑时生使劲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见问不出什么,邺王反过来问他:"你这怪人,到底是谁啊?"
丑时生再次摇头,这次摇得更厉害了。
邺王又看了看那手帕:"你是想让我去看这些地方吗?"丑时生听了,开心地点头,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好事。
"你是严绛派来找我的吗?你是西梁穆青候的人?"邺王想起了严绛的话,当初严绛告诉他,在大乱之中会有个人帮他释放令牌,还会给他一个大机遇!
丑时生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傻笑。
平时,邺王肯定不会理这个傻子,但现在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一方面,严绛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跟现在的情况吻合。另一方面,这斛觞楼,邺王自己也很好奇。虽然它是个酒楼,但紫宸国公明令禁止任何皇室成员进入,至于为什么,直到紫宸国公去世也没说清楚!
正因为这样,邺王对这件事更加关注。原本紧张的局势让他忘记了这事,现在被丑时生这么一拦,反而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邺王按照严绛的提示,试着命令:"我不管你是谁,你去大道登仙阁帮我跑一趟,我有个事情要托付。如果你能办成,我就去查看这两个地方,怎么样?"
丑时生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邺王半信半疑,交代一番后就让他走了。然后抖了抖手腕,不顾四周渐渐响起的喊杀声,盯着手帕上的字陷入了沉思。
"斛觞楼上,寒潭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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