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你是不是活的很不真实?”许衡走在给薇薇安送晚餐的路上,脑海中,朱莉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又怎么了?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许衡端着盘子,自从回到法师塔里,朱莉就老是说奇怪的话。
“你把自己的感情量化了,但是,感情是不能量化的,真正奇怪的,应该是你本身。”朱莉不依不饶。
“怎么说话云山雾罩的?”许衡打算不理会这个谜语人。
“我很多时候感觉,你不活在当下,更没有活在未来,还没有过去,许衡,你告诉我,是不是和你的灵魂有关?”
“哦豁,又在套我的话?我的灵魂是有秘密,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
朱莉知道目前,许衡根本理解不了她想表达什么,的确,对于许衡灵魂这个大谜团,她很有兴趣,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一个灵魂法师更有兴趣的了。
但最让她觉得难以解释的,是许衡的心理状态。
因为他对于情感感受太弱了,他把情绪上的感知转移到第三人称了,总是在判断别人,而不是判断自己。
如果许衡先前当真在巢穴做了四十年的奴隶,每天精于算计,利用对情绪的感受求生,还要压抑自己对于其他魅魔可能的感情——对于吞人不吐骨头的女魅魔,多余的哪怕一点的感情,都是致命的。
并且,四十年里,没有和其他生命体,没错,生命体,产生任何的真正感情上的互动,那么许衡变成一个麻木的木头人,朱莉也不奇怪。
任何生物,在成长过程中,会主动放弃不利于生存的部分功能,而转而强化利于生存的功能,是很自然的趋利避害。
就比如盲人失去了视力,那么自然而然的五感会增强,一个人运动不好,学习,那么他自然不会选择成为一个艺体生一样。
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上,都是如此。
所以,许衡在过往里面,将感情持续地当成老姨生存的工具的同时,介入了为了活着的功利判断,那么他脑子里的情感感受器,退化了都有可能。
因为一有什么波澜,或者别人有什么波澜,他就会自动转为价值判断,可以说,在巢穴里受到的创伤,对于许衡的影响,不仅仅是恐女这么简单。
他心理甚至生理上都有问题了。
但问题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是和自己所谓的兄弟们一起熬过来的,是存在感情支撑的,不然他不会舍弃自己的利益,去帮助他们。
很多人愿意为了道德而死,为了殉情而死,就在于这些超乎物质之外的东西,成为了他的支撑,变成了依赖的一部分,而不只是纯粹的物质生存利益,而是精神生存利益。
既然如此,许衡应该不会表现出当前的木讷状态——他对任何人,采取的行动,都出于一种他认为的利益最大化,包括参考了对方的感情。
他好像把这一切当成了某种化学层面上的反应,A加B等于C,可他自己就是反应物本身,但是他不在乎。
一种抽离感。
而且比较起来,他的兄弟们可没有那么奇怪,相对比较正常,为什么许衡就变成了这样?
面对那些男魅魔的时候,许衡也很好地理解了他们的感情啊,那么完全地感受不到感情这个假设就不成立。
朱莉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在巢穴里面,许衡把几乎所有照顾他人的职责,全部包揽了,久而久之,他没有了自我,每天要应付各种不同的莫,不断改变面具,导致他迷失了。
可还有一点,这是最关键的,如何都解释不了,那就是许衡这个人活的没有实感。
他什么都能很快接受,广度地接受,接受别人的恶和别人对他的喜欢,把爱和恨,外界发生的一切稀释掉了。
要形容的话,感情是一只兔子,其他人在追逐的时候是猎豹,看到兔子近在眼前,而许衡是鹰,始终在盘旋,时而才扑一次。
好像他表现的各种慌乱慌张,但是适应的极快,说他量化感情,但是面对真正需要利用的,别人对他的善意的时候,他选择视而不见,他对于别人强烈的感情是感受不到的。
别人想杀他,他就觉得那就杀,别人可能很喜欢他,他就觉得,不过如此,只是个误会。
到底是许衡这个人不真实,还是他觉得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真实,朱莉很难下判断。
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受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这个世界。
谜底难道在于灵魂?朱莉百思不得其解。
就好像鼹鼠放弃了视力,应该是因为长期在洞里,看不到,退化了,但你真的去问这只鼹鼠了,结果它的答案是“我不想看到光而已”。
朱莉每天都在做着观察许衡这个有趣恶魔的活动,在反复揣摩,因为行为很多时候和灵魂是相关的。
从“他很迟钝”转为“他对情感感知很弱”再到“他只是把情感当做一种参考”,最后再全部推翻。
其实朱莉缺乏的线索材料,就在于许衡是转生来的,没喝“孟婆汤”,没喝也还好,问题在于他转生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在原世界就和外界隔离了,关了好几年,出来以后又转生到巢穴,一下被关了四十年。
真正要做一个比喻,那就是一个被关了五十年生不如死监狱的囚犯,一下出狱了,世界天翻地覆,他可能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不如回监狱里面去。
虚无感,人生对许衡来说太过于玩笑了,也许,他至今还没从八岁前普通家庭的生活里面缓冲过来。
难道他认为现在的都是梦境吗?或者说,他是在玩一种体感游戏?是啊,多么像在玩角色扮演游戏……
当兵当久了,一下回归社会也受不了,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也需要经过心理辅导,才敢回家。
更别提许衡这样关了十年,满怀希望出来就被撞,一下穿越,又关四十年,再出来,世界又不一样的跌宕起伏。
空首百转半生,天下已然苍然。
很多时候,许多人看淡人世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因为他超脱了,而是经历太崎岖了。
那么许衡呢?还请各位自行判断。
“你还是别太好奇,情感大师,等下好奇害死猫。”许衡“见”朱莉突然闭嘴了,自讨没趣,补了这么一句嘴。
这句话,在朱莉的感受里,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是啊,好奇害死猫。现在的许衡,就是一个谜团的黑洞。
“确实啊,好奇,真的会害死猫。”朱莉叹息,她知道许衡说的,和自己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
餐厅内,薇薇安穿着一身精致的蓝白洛丽塔,很端庄地坐在座位上,脸上似乎还画了点淡妆。
手指不住地敲打着白色的餐桌,她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在卧室里,她自己打扮来打扮去,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照着镜子,总感觉缺这缺那,患得患失。
好像许衡给她扎了个发型,突然爱美起来了,薇薇安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折腾了半天,出来了,等许衡上菜,又莫名的心慌。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薇薇安心脏一跳,惊得她脱口而出道:“进来!”
下一刻,许衡就带着他的标配史莱姆端餐工具,就这么进来了。
许衡特意为薇薇安准备了药膳粥,比较补身体,虽然他不知道到薇薇安这个位阶了,还需要不需要,不过恢复元气和精力的话,肯定是不错的选择。
从头到尾,许衡进来放下餐食,介绍为什么准备,让史莱姆放上肉汤,说了一下甜点会是一种叫“青团”的东西后,许衡都没有正眼看过薇薇安。
不被刻意关注到,薇薇安应该说是自己会安心些,毕竟第一次这么郑重的打扮,可是没有,反而心里愈发地焦躁。
许衡则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站到旁边候餐,开始想着自己第一次拿无意找到的艾叶做青团,不知道合不合薇薇安的胃口。
然后他就察觉到薇薇安的情绪有些不对头。
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主人,恕我言多,太过劳累了总是对身体不好,这几天就让我多帮您恢复一下吧。”
“嗯。”薇薇安无言其他,拿起勺子开始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眼前的粥——有些清淡,有药香……药香……
好嘛,想着有药香,又让她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你们魔法师做实验做不出来都这么浮躁吗?”许衡见薇薇安的情绪好像不稳反乱,下意识在脑海里吐槽起来。
“我说,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朱莉回答道。
“其他原因?今天薇薇安打扮的很细致啊,我编的头发她应该蛮喜欢的,会不会是没有打扮出她喜欢的模样?哦!是觉得那么多年没有好好打扮自己,后悔了?在怜人自哀?诶嘿,幸好我早有准备。”
“你也知道薇薇安打扮过了……等等,你什么脑回路啊?许衡,要不你还是把我摇晕了吧,我看着你就难受!”
“开玩笑的啊,你该不会是被我摇上瘾了吧?你最近真的有点奇怪。”
许衡也不再想和脑海里的朱莉对线,灵机一动,从空间戒指里面取出一个盒子,就毕恭毕敬地放到了薇薇安旁边,说道:“主人,这是我从人类城市买的礼物,我觉得很适合您,您看看喜不喜欢?”
当然,这种“很适合您所以才买的”的意味的话,是许衡编的,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老是在需要送礼物的时候,拿不出合适的礼物,很尴尬。
比如面对那个救下卡文的月精灵,和要与克拉拉鉴别的时候,送会员卡肯定得送,但是如果能再加点别的,跟客户的黏性不是会更好吗?
于是乎,临走前,他特地到服装店买了很多个小玩意,方便以后送,而且都是比较贵的,做牛郎店嘛,女孩子还是多一些,所以女性的小头饰啊之类的,买的也比较多。
还嘱咐了马奇,适当的可以送一送。
这不,薇薇安不开心了,还可以送一下,表示安慰,人看到好看的东西,总会有愉悦的心情。
男人得到领带西装,女人得到项链裙子,一个道理。
看到一个精美的蓝色礼盒摆到面前,让还在脑海里各种想法疯狂拉扯的薇薇安不禁一愣。
然后许衡就很自觉地把礼盒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做工精良的丝绸蝴蝶结头饰,上翼是蓝色的,绣有不同深浅的小方格,下翼是有色散反应的米白色,回环交叉打结的方式,使上下两翼撑起来的同时显得有设计感。
结领处则是一颗小钻石,与下翼的淡淡彩光交相呼应。
且不论薇薇安喜欢不喜欢,很少看到饰品,更没有被人送过礼物的薇薇安,被许衡的这一举动给震到了。
什么是“震”?就好像坚不可摧的水坝,被内部积水反复汹涌地冲击,最后在墙体内震出了一丝裂痕,丝丝水迹终会渐渐涌出。
她乱了。
她不想一直盯着那个好看的蝴蝶结,想扭头,可余光里就看见许衡的那双毛绒绒的耳朵在一直晃动,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那没办法了,心理防线被这最后一下击溃。
“喜……喜欢,很好看,谢谢,不过,我一般不戴蝴蝶结。”薇薇安磕磕绊绊地说着,她必须说些违和的话,不然她怕自己收不住场面。
她习惯在许衡面前克制,做一个小大人的形象,可每次都容易露出来,面对美食一样,按摩的时候一样,当前,也如此。
“主人,这不是戴的,这是给您扎在头发后面的,会很好看,我见有人这么做,应该是最近才流行的一种时尚。”许衡解释道,不过话里一半是骗人的,这个世界可没有这个时尚,只是他根据前世的经验得到的。
他也特意避开带有“女魅魔”元素的慌,因为他感觉薇薇安可能不太喜欢和女魅魔有联系的东西。
“扎在头发上?”听许衡这么一解释,薇薇安信了三分,不过后面接受了,是因为经过她的联想,发现好像确实有搞头。
“是的,请允许我为您扎一下?可以吗?”许衡谦身问着。
“好吧,那我试一下,也谢谢你的礼物。”
“没有没有,主人接受我的礼物,才是我的荣幸。”
反正已经按摩过头,梳过头发,帮忙安一下头饰,薇薇安心里也不会抵触。
许衡的话滴水不漏,然后拿起盒中的蝴蝶结,就来到薇薇安的身后,轻柔小心地把蝴蝶结扎在了她的发后,然后再次熟练地摸出镜子,展示给薇薇安。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薇薇安可以说是心花怒放,这不是说能得到任何人的夸赞,而是自己变得好看和可爱,有意思的饰品能很好地搭配在自己身上,完成一种妆造和发现一种新美的成就感。
而对于许衡本身,在她心里的地位又上升,以至于到,她有点不知道该将他放到那个位置。
试问,一个能改变你的人,你该作何对待?加之薇薇安与许衡的关系又是主仆。
现在,薇薇安不得不考虑一下,到底还要不要把任务跟许衡说……
疑虑间,镜子的一角照出许衡欣慰的笑脸,再次让薇薇安的胸口一闷,产生了难以言表的心情。
许衡是真的在为自己感到高兴……
不行!不能再让他待在身边了!得……得缓一下!要出问题!
薇薇安莫名感到一种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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