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越看着月光之下缓缓流淌的浅紫色沙漏,计较出了正是子时时分,慵懒着眼朝外面说了句“我不去”之后便蒙上被子,枕着海水继续入眠,全然不管外面的人如何传唤。
“什么?她不来?”楚之凌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对着手下道,“把她房间的钥匙取过来。”
临睡前望了那一眼浅紫色的沙漏让辛越的梦境里充盈紫气,缭绕着的瑰丽惊谲色泽又让她自然联想到今日那个似履夕暮紫云而来,宜男宜女,风姿绝世的少年,记忆的衔接点如游鱼般沿溯而上,是那句虽有海水澎湃声掩盖也依然分明得过分的齿诟之语——“你们杀他吧,他是倭国女人生的,你们杀他吧!”
梦中浮现的却是亲人的身影,其中包括辛越的兄弟姐妹以及其他算得上近亲的亲戚,梦中的自己还停留在五六岁的光阴,跌跌撞撞不肯停步,努力朝他们跑去却只换得他们眉目清晰的冷眼讽刺:“走开,日本骚蹄子的贱种!”
那些人从不惮以最恶毒的语言或者行动攻击她,只因为她母亲是日本人,即便对父亲一往情深,可她终因是父亲情人的事实而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而母亲异族人的身份则将这份鄙夷上升到了更激烈的高度。
父亲情人无数,最终同时合法的妻子就有三个,其中包括她的母亲。
通吃黑白两道的豪门世家并娶三妻即便在二十多年前也算十分轰动的事。而尚幼的辛越却在这外人尽道风光无限的大家族无法安生。
随着父亲对母亲的日渐厌倦,随着母亲的盛年早逝,辛越在这样一个虽财大势大却厌日恶日的传统家族内举步维艰,还是个孩子的她,被人打过,被人骂过,被人鄙夷过,她的童年就跋涉在这种有失公平的非难中。
深入骨髓的记忆再次在脑海中回演,如同夜风之下的海水一般,一波一波不肯停歇。
辛越沉浸在梦境中的过往生活里难以醒转,那些记忆是她的死穴,是她逃散不开的梦魇,对以往的念想加上连月来的并不匆促的生活节奏,让她顿失平日海军生活养出来的敏锐与警惕,是以此时抓住薄被,皱眉咬唇的她,并没有察觉到床边站着的,喝了酒几分薄醉的英挺男子。
本是尘封于脑海深处不可回想的记忆,却在梦里被无情唤醒,她想起很久以前,**岁大的她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骗入冰库,若不是那天适逢母亲忌日子嗣丰富的父亲灵光一闪想起了她的存在,渺小的她根本不会被发现,被救出来的时候,她浑身僵硬得快要死去。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现实里的哀求被她狠狠压制,软弱过几次的她再不许自己低声下气,早熟的她用一种愤怒的目光审视着这些辱待,她铭记着自己所受的屈辱,那些摇尾乞怜的卑微请求只在心里一闪而逝,再也无痕。
只是,这是在夜里,在梦里,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在漂泊的羁旅之人最思念家乡的时候。合该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只余下最原始的恐慌与哀求——“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流泪,只是这梦中的呢喃带着哭声,淡淡懒懒的声音变尖变细,像是细雨化成针头,在甲板的缝隙间扫过,轻而纯粹。
求求你这般话这般语调放在暗夜则化作了一双猫爪,轻轻挠动男人的心。
楚之凌微微低首打量她,瓜子小脸,月拢弯眉,朱砂泪痣,淡粉菱唇,柔弱外表配上柔弱呼唤,月光之下散去平日的冽然,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男人虽然喝了酒,然而一向自制力很强的他在这番美色面前却也没有坐怀不乱,压了压由饮酒而激发的心猿意马后,楚之凌就伸出靴子,踹了踹辛越睡着的雕花楠木床栏。
辛越转瞬又陷入一个无比恐慌的噩梦当中,梦里是她十九岁时协助世界海军在濑户内海抓捕海盗期间所发生的事情的场景,板块交界处的动荡引发地震海啸,望远镜的视野中她看着远处的地面因禁受不住震动而张开了一条硕大狭长的缝,像一张巨大而丑陋的嘴将房屋民众吞入无底洞般的腹中,沿海之处汽车宛如玩具般在海里翻涌,而她所在的船上也被摧枯拉朽的海啸当做囚徒般奴役,白色的舰艇像是从空中滚落的垂死的海鸥,在雄波怒浪的鞭笞下剧烈地摇晃着。
久久不醒,楚之凌隐隐皱眉,再用力踹向床栏,床大力摇晃着。
梦里,船身摇晃着。剧烈,急促,海水发出令人窒息的腥味。
辛越闭着眼睛,秀气纤细的眉毛皱起,像是收紧的玉面折扇,她一双小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雪白的贝齿深深嵌进唇肉,尖尖的小脸因为恐慌而越发苍白。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楚之凌眼神顿了顿,然而不过转眼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见辛越抓着被子不放,纤长干净的手指指骨隐隐泛白,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至辛越面前的被子,然后猛地一抽,少女手中顿时空无一物。
梦中抓着的桅杆忽然消失。
而伴随着辛越轻喘声响起的,是男人刻意压低的吸气声。
床上的少女穿着并不算薄的白色纱衣,伴随着做噩梦引发的频繁翻动衣带已经松松滑落,里面着的粉色肚兜在楚之凌大力拉被的动作下不受控制地呈现下滑态势,饱满酥胸半掩于薄薄的衣料之下,半暴露于空气中,雪白如玉中映着肚兜的淡淡粉色,好似诱人采撷的蓓蕾。
软玉馨香,床幔微晃。
楚之凌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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