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授课先生,是刑部给事中——牧槿安。
科举进士,出身寒微,幼年丧父,仅由寡母抚养长大,立身周正,专司平冤、治律。
一年前,因在御前对一桩疑案做出精彩推论与评判,被皇上看中,点为刑部给事中。
“韩非子言,‘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律法对各国历朝都十分重要。大新律法,主要由官家法和乡风土俗法构成,最具代表性的是《律》和《令》……”牧槿安娓娓道来。
众人频频点头。
继续道:“各位同学对律法如何理解?可畅所欲言。”
“……律法是君王统治百姓所用,故律法是民之律法,非君之律法……”太子言之凿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来只是民之法?”穆青阳难以认同,朗声道。
代子寒怯生生起身,声音懦懦:“律法之效……全在罚之严苛……行之雷厉。”
祁天逸轻咳两声,眉眼间那抹忧郁淡淡溢出,轻声道:“律法惩罚人类凶恶背谬,但律法本身纯洁无垢。”
牧槿安眼眸忽地一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
法国十八世纪启蒙思想家、法学家——孟德斯鸠的名言?
余小乔心中一惊,抬眼深深望了他一眼,心中疑惑更甚。
“凤紫苏,可否说一下?”
众人已然习惯,不再轰然取笑,但还是会射来轻蔑眼刀。
“律法要……上通皇室众臣,下至……百姓贩夫,无一例外,才……能行之……有效!”凤紫苏起身,声音依旧艰涩,但从容淡定。
牧槿安浅笑点头,表扬道:“说得好,道理平易,却是真知!”
这是他今日头回授课,第一次听到凤紫苏暗哑吐字,没有丝毫惊异,没有半点不屑,甚至不需任何情绪遮掩或调整,目光中只有真诚欣赏。
凤紫苏淡然落座。
“余小乔,之前听你闻名京都的两首诗,没想到竟如此年轻!你如何看呢?”
余小乔起身,心想不能太过先进,也不能没有亮点,思忖片刻后,悠悠道。
“当下各国律法,以刑为主,诸法合一。主刑辅,以礼入刑。等级设置,有法外特权,基本成体系,有待更系统。于民,律法是显露的道德,无规不成方圆。于国,律法是国之公器,秩序是一切基础。于史,律法是永恒追求,是人类对公正、正义和永恒真理的不懈探索。”
众人目光皆投到余小乔身上,小小少女竟对律法如此熟悉,如此见识。
李凌姬心神不定,目光虚空,唇角挤出抹讥笑,自语道:“律法,可否为爱劈一路荆棘?!”
余楚婉没听清,不禁疑了声“啊”,奇道:“什么?”
李凌姬淡淡一笑,轻轻摇头,未言。
余小乔不经意对上了祁天逸望来的目光。
一个意味深长,一个疑惑盎然。
姒文命凝神而望,微微浅笑。
李凌琰的目光中较往日,更多了份如水柔情。
临近午时的光透窗射到叶清源的脸上,口中翻嚼着甘草,嘴角划过犹如刀锋般冰冷弧线,眸子慵懒扫过余小乔,神情中透着视众生为蝼蚁的藐视与张狂。
下午课毕,李凌琰将余小乔约上清斋外一偏殿茶房。
平日里,鲜有人来。
“我对楚婉,绝无男女之情……你不要误会。”李凌琰抓着手侧的袍子,难得一见的笨嘴拙舌。
余小乔啜了口茶,心情不错,“皇后差人和我说了,我误会不误会的有什么打紧。不过,我倒觉得你俩挺合适。”
“打紧……”李凌琰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猛灌下去,似灌酒般,大声喊道:“你不要乱点鸳鸯!”
余小乔只觉莫名其妙,忙道:“不点不点!着什么急嘛?”
“母后说你不愿成婚?”李凌琰偷望余小乔一眼,转身行至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银装素裹,双手紧紧一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心中,却万分忐忑!
余小乔从鼻子中呛出个“嗯”,同样望向窗外,眼神中闪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迷茫与惆怅。
李凌琰唇角噙着的忐忑,瞬间开成灿烂的花儿,一朵朵开遍漫天银白!
李凌琰步子轻快地出屋,不似进门前那般沉重,跨出门的刹那,回头笑道:“休息日,带你打雪仗!”
未等余小乔回答,就跑走了。
余小乔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隐隐不安。
她自偏殿出来,见余楚婉与李凌姬园子中散步。
“最近怎么了?自林山别苑回来,总感觉你恍恍惚惚,与以往不同。”余楚婉面露忧色,关切道。
李凌姬轻摇头,只是叹气,未出一言。
余楚婉拉着她手,柔声道:“不想说就不说,你若想说,我随时听,别难为自己。”
李凌姬点头,眸中闪着千言万语,未出一言。
晚上时,收到余小墨送来的信。
余小乔望着仍稚嫩的字迹,不禁莞尔一笑。
余小墨等七个人,分别到皓京和附近城池,购得数百斤棉花。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传来。
余小乔忙去开门,见凤紫苏拎着一盒东西,笑意盈盈立在门口。
“这是北疆……特有的补品……好好补补。”凤紫苏进门将东西放到桌案上,说道。
余小乔眉眼弯成月牙,笑道:“谢啦!我不客气了!”
凤紫苏拉过余小乔的手,搭上她的脉,半晌后柔声道:“恢复……不错!”
自上次宫宴重逢,这是第一次私下见面说话。
二人聊了很久,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原来凤紫苏回到北疆后,才知自己母亲竟是北疆翼王的王妃。
翼王是北疆前巫王的亲弟弟,凭乾坤佩认出了她。
十七年前,边境大战中,前巫王阵亡,翼王成为了北疆新的国王。
凤紫苏走后,余小乔打算洗漱就寝。
突然,又是一只飞镖,余小乔打开上面纸条,和前几日的字条内容一般无二——速来安房,楚婉危险!
余小乔心下思量,字条谁人所写,目的为何?
那晚的事详问过婉儿,她只说那晚昏昏沉沉早早就睡着了,无事发生。
奇怪的是,自己是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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