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告捷,苏若却不敢松劲儿。若是她没记错,她的外祖父就快要不行了。还记得前世,自打这一年的年初起,外祖父便缠绵病榻,不过勉强挨了一年,就撒手人寰。
外祖父只有容氏一个独女,偏又嫁了苏廷柏这么个混账女婿。他死时,容氏已被苏家强行送到田庄看管,可怜老人家到死都没能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容家虽然没落,但尚有老宅一栋,外祖父一死,苏廷柏立刻霸占了房契,将容家的祖宅转手卖给他人,净赚纹银百两。从此苏若和她的母亲彻底成了无家之人,无根之萍,只得任人宰割。
若想将外祖父仅剩的财产留在母亲手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外祖离世前,令母亲容氏与苏廷柏和离,容氏便能返回容家,从此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只是和离之事会有损苏府清誉,必不会被她的祖父苏长青允许。况且若是母亲主动提出,苏廷柏也会恼羞成怒,他心里又惦记着外祖父仅剩的家产,绝不会痛快放手。到时苏家众人只会使出比前世龌龊千百倍的手段来对付她们母女。
所以和离之事绝不能冒然提出,苏若只能暗自布局,待抓住苏廷柏的软肋,才好逼迫苏家写下放妻书,令母亲容氏全身而退。
——
这几日,苏若的行踪不定,好在苏家现在除了容氏,也没人在意。
苏若便常借着回家探望外祖父之名,偷偷前去阡陌巷的一处茶楼坐着。这阡陌巷乃是都城最为繁盛的烟花柳巷,按说她一个姑娘家不该来此。可苏若此刻正头戴幕篱,点了一壶清茶,身边只跟着外祖家一个忠心的老仆,在茶楼二层的雅座一坐就是半天,此处视野开阔,可将对面一众青楼迎客的盛况尽收眼底。
苏若已来了几次,都是一无所获,今日也已坐了一个时辰,便有些悻悻地下了楼。此时夕阳西斜,寻欢作乐之人渐渐多了起来,阡陌巷的街道上,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子迎来送往,熙熙攘攘。
就在此时,迎面匆忙走来一个提着竹篮的小丫鬟,因急着低头看路,猝不及防撞到了苏若身上。她手中的提篮被撞翻在地,里面的一摞帕子撒了出来。
小丫鬟“哎呦”一声,忙俯身去捡。苏若也去帮忙,捡起几只帕子后递了过去,那小丫鬟慌忙道了声谢,嘴里说道:“这是今早给清欢楼的姑娘浆洗的丝绢帕子,若是弄脏了,妈妈定不饶我。”
苏若递帕子的手立时一顿,她低头看着帕子觉得有些眼熟。她抓起帕子的一角放在眼前细看。是了,她猛然想起青莲就用过一条一模一样的绢帕。同样的丝质洁白,泛着烟霞般的光泽,最显眼的便是帕角绣着一株粉奴香,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小丫鬟理好帕子,便起身跑进了面前的花楼。苏若缓缓起身,看着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青楼,富贵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清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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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苏廷柏的把柄就在小妾青莲身上。
苏若一直怀疑青莲的出身,当初苏廷柏将青莲纳进府中时,只说她是外地逃难来都城寻亲的孤女,不想远亲早已搬离都城,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盘缠也快花完了,无家可归,竟被一群地痞堵在巷口欲加调戏。就在她求告无门之时,正被路过的苏廷柏撞见,出手相助,青莲这才得以保全清白。为答谢苏廷柏的救命之恩,便甘愿以身相许。苏廷柏看她可怜,又确实想纳一户良家妾给自己传宗接代,便将她接进了府里。
这番说辞,苏若是一个字也不信。苏廷柏绝非行侠仗义之人,更何况青莲虽极力掩饰,但淫浸在骨子里十几年的媚视烟行之态是无法根除干净的,不经意间总能带出几分青楼女子的做派。
苏家上下虽也怀疑青莲的出身,但苏廷柏言之凿凿她是个良民,还拿出了青莲在沛县的户籍文书。二人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总把人放在外面也不成体统,苏长青便睁一眼闭一眼默许了苏廷柏纳妾之事。
如今,苏若细细想来,这青莲说话是一口地道的都城口音,分明就是自小长于都城,哪里来的沛县户籍,根本就是苏廷柏伪造的。青莲进门后,这沛县户籍文书便不翼而飞,再也无人见过,应是早已被苏廷柏私下销毁。毕竟他现在任着登仕郎的散官,虽是个微末之职,但若是被官府发现伪造文书,也够他喝上一壶的。
苏廷柏未有公职之时,被迫戒了赌博,便时常与一群酒肉朋友混迹于都城的青楼酒肆,他又极好面子,寻常的暗门子是不屑去的,偏要拿着母亲的体己钱在都城的销金窟里挥霍,他与青莲应该就是在那时暗通曲款,成就好事的。
这都城里有名的花楼不过就五六家,都集中在阡陌巷,而青莲定是那厢的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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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苏若却还睡不着,她看着案上的孤灯发呆。如今青莲是清欢楼出身的妓子已是确定无疑,若想拿到青莲娼籍身份的真凭实据,唯有进入清欢楼一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若为救母亲,连火坑地狱都不曾惧,更何况区区一座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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