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出嫁当日,苏若与柳暮江前去贺喜。容氏见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好如初,心中很是高兴。容夫人所嫁的赵乡绅气度儒雅,为人温和,对苏若夫妇也很是慈善,对容氏更是嘘寒问暖,虽说娶的是继室,但也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遍邀邻近的乡亲来赴喜宴,光是筵席就在赵宅摆了二十桌,给足了容夫人体面。苏若看着娘亲脸上羞涩又欣喜的笑容,心里头也很是宽慰。
第二日,苏若便放心地随柳暮江回了柳家。她一到柳宅门口,便吃了一惊,只见隔壁的宅院已被粉刷一新,一片白墙灰瓦虽比不得公侯之家恢宏气派,但也是清幽淡雅的院落。没想到柳暮江对自己竟是言出必行,果然买了一处新宅,在柳母彻底接纳苏若之前,苏若便可与柳暮江在这处清静天地自在度日,不必再受婆母刁难。
一路向内宅走去,宅内多了不少新面孔的仆人,见了苏若都是毕恭毕敬,口称“夫人”,苏若俨然便是柳家的女主人了。
此时,柳暮江低声在苏若耳畔说道:“今后,还要劳烦娘子掌管这柳家的中馈了。账本、地契和钥匙我前日已命人送到娘子的内寝,柳家多年清贫,不过在老家有间老屋子,都城里便是这两处宅子,还有下邳县的一座田庄,再有就是我每月的俸禄,也一并交给娘子管着,为夫可是将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托付给娘子了。”
苏若心中感动,又有些顾虑:“只怕你这么做,婆母心里越发不舒坦了。”
柳暮江宽慰道:“娘之前不过是被身边的小人蛊惑了去,如今已是明白过来了,乐得安享晚年。再说以娘子经商的手段,我这点家财只怕不过一年便可翻上一番,我娘到时看见柳家日益兴旺定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面对柳暮江一腔深情厚意,苏若也不忍他为了婆媳之间的纷争为难,便放下心中的芥蒂,主动对柳太夫人示好。平素尽挑些柳母爱吃、爱用、爱玩儿的往隔壁院落送去,听说柳母爱吃家乡的金橘水团糕,竟花了不菲的价钱雇了个擅做江浙小食的厨子,专门给柳母做糕点,将柳母一应衣食起居伺候得无微不至。
柳母一开始还拉不下脸来,对着苏若还是有些讪讪的。可又惧于儿子的强硬,不敢再找苏若麻烦。可日子久了,见苏若送来的东西都正合自己的心意,就算是昔日她最看重的甥女阮之南都不曾对她如此照顾入微,这才渐渐咂摸出苏若的好处来。虽见了苏若还说不上亲近,但每每看到苏若笑意盈盈地又给自己送东西来,也终是无法再板着一张脸了,心里头的疙瘩渐渐解开了。
柳母的转变苏若都看在眼里,心中时常感慨:这世上的婆媳哪有什么千年的冤孽,不过是为夫为子的男人冷漠凉薄罢了。若是都像柳暮江这般有情有义有担当,婆母和妻子自会爱屋及乌,哪里还会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
苏若重活一世,终于过上了家宅和睦,夫君爱重的美满日子。只是这甜美安宁的生活却被边陲传来的一封奏报打破了。
南诏国的老国主暴毙了。这南诏国虽然国小,却处于西南的边陲重地,与西羌、吐蕃互成犄角之势,彼此联盟又相互制约。南诏的西境和北境分别与西羌和吐蕃接壤,乃是兵家重地。十几年前,吐蕃、西羌甚至大燕都想明里暗里地拉拢南诏,只要能与南诏结盟,危急时刻便可借南诏国土陈兵百万,扼死敌人的喉咙。南诏也是明知里头的利害关系,每每左右逢源,尽做些首鼠两端、背信弃义的勾当,只为趁乱谋利。
故此,西南的局势一直动荡,西羌叛臣和吐蕃国主更是对大燕国土虎视眈眈,经常袭境扰民。而南诏对大燕的态度也始终暧昧不清,一面对大燕称臣,一面又暗中与吐蕃或西羌勾勾搭搭,令大燕历代君王头疼不已。直到平西将军彻底攻下西羌全境,西羌并入大燕国土,南诏和吐蕃这才安生了一段时间。
然而西羌国灭,难免令南诏和吐蕃起了兔死狐悲之情,若是这两国结成生死之盟,共同对付大燕,只怕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西南边境将战火再起。大燕连年征战,只想与民休息,实在不愿轻易开战,故一直也想与南诏联盟,防备吐蕃。
南诏国的老国主倒是个精明之人,知道就算是南诏和吐蕃的野心再大,也吞不下整个大燕的国土,在位期间始终中立,两不相帮,如此一来大燕、吐蕃和南诏倒也形成了难得的制衡之局。
可是如今,南诏国老国主突然薨了,南诏世子蒙舍继任国君之位。这位蒙舍甫一上位,就上表向大燕示好,声称愿纳贡称臣,永世为大燕属国。只是南诏历代的国主都是属狐狸的,对大燕向来都是玩两面三刀的行径,在大燕和吐蕃之间跳来窜去,朝令夕改。
此番大燕皇帝也摸不准这位新任南诏王的做派,可既然南诏有意结盟,大燕作为天朝上国也总要在明面上予以嘉奖。于是皇帝下旨册封孟舍为“南诏王”,并赐封赏,着鸿胪寺少卿张适为使臣,柳暮江为副使,代天巡狩,前往南诏宣旨赐赏。明面上是颁旨,实为探查南诏的虚实。若是南诏对大燕不过是表面功夫,暗中还在与吐蕃勾结,大燕也好早做准备。
苏若自是舍不得柳暮江,二人如今正是新婚燕尔,怎忍分离之苦。柳暮江早已沉湎于苏若的温香软玉中难以自拔,临行前夜夜缠绵,枕畔榻边时时软语温存:“若儿放心,南诏虽有些野心,但万不敢对大燕使臣不敬。我此去最迟三月,待后院的梅花开了,我一定平安归来。”
苏若仰头吻了吻柳暮江的薄唇,强压下心头离别的愁绪和不安,道:“好,我等你回来。你离家这段时日,我也定会将家里和婆母照料好。”边说边不舍地抚上他的后颈,柔软的纤指沿着柳暮江覆着薄汗的脊背绵延而下。
柳暮江感受到后背绵腻温润的抚触,登时浑身紧绷,天崩地裂的气血涌入四肢百骸,无处消散。唯有死死抱住身下的心爱之人,将一腔情意尽数洒在温柔乡里。
二人在鸳鸯帐里双宿双飞,正是惜别之刻,意难尽,情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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