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是不顶饿的,不一会就化成汗淌出来了,这种时候是很多的,饿着肚子干活,有时候王春林会饿得一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样的活他干了三年,这样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过,他有时候自己在想,真的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奔头,但是又不能不活着,因为下面还有四个兄弟。那时候肚子里都是空空的,肚皮很薄,似乎能看到内脏,几天都不会上厕所。吃的不如耗得多,怎么可能上厕所。
有一次,梅子实在看不过去,就偷偷买了两斤面粉给他擀饼吃,那次,王春林吃了二斤面粉的饼。梅子问他饱了吗,他说差不多了。
木工组的三年,王春林和梅子的关系也趋于明朗化,王春林喜欢梅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村里人都说他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春林二十三岁的那年四月,梅子去了东北姨妈家,据说是想在那里定居,家里的王春林沉不住气了,他想去把梅子追回来,可是,一分钱也没有,该怎样去?经过一番思考之后,王春林辞去了木工组的活,他打算出去给人家修风箱。王春林很聪明,别人干木工,他在旁边看看就会了,这三年,王春林让自己成了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
王春林去大队里请假,说不上工了,回来时,他爹骂他,说他干啥也不行,心比天高。
那天夜里,天阴沉沉的,听着爹的咒骂声,王春林推着家里的破旧推车出门了,推车是他从大队里借来的工具。他要去寇家邬,听说那地方会木工的人少,就是有些远。寇家邬距离王春林的村子是六十里地,路又难走,正常的话要走八九个小时。
王春林是晚上八点走的,饿着肚子,他用布带把肚子勒了勒就上路了,走到半路,电闪雷鸣,漫山坡里没有一个人,只有瘦小的王春林一人推着破车往西北走去,一会儿,满天的雨瓢泼一样倾泻下来,王春林的身上全湿透了,破蓑衣也不顶用,前面的路是一点也看不见了,如墨的黑夜像一头巨兽吞没天地,他找不到路了,他也怕再走下去会跌到什么沟壑里淹死,周围没有任何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只好将推车就地放下,自己瑟缩着坐在上面,从口袋了掏出一瓶烈酒,猛地灌了一口,没有任何粮食的胃里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剧烈地咳嗽着,他得让自己稍微有点热量,他不能冻死淋死在这个雨夜里,周围除了雨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世界除了黑暗再没有其他光亮,王春林的心里一片冰凉。
那场雨真的好大,大到雨水漫到膝盖,王春林在雨中不知道待了多久,那瓶酒也喝没有了,他渴望胃里那种灼热撕裂的感觉,那证明自己还活着。
当天边出现微亮时,雨小了,浑身打着哆嗦的王春林爬起来,推着车子往前走,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摔了好几次后才走顺了,衣服是湿的,路上全是泥浆,车轱辘陷在泥里根本推不动,王春林一边推一边用树枝抠车轱辘里的泥。
走到寇家邬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已经一天多颗米未进,除了那一瓶劣质烧酒。他踉踉跄跄地来到寇家邬村,敲开村支书杨振兴家的门,开门的是杨振兴的老娘,老人家看到门外狼狈的王春林,赶紧把人迎进去,给他倒了一碗热水,王春林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才稍微好一点。
“孩子,你这是打哪里来?你找谁啊?”老人家轻轻地问着王春林。
“姨姥姥,我从下口镇来,我姥爷是韩文华。”王春林低头回答着,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远亲的姨姥姥会不会认他。
“奥奥,原来是表哥的外甥,孩子,好远的路啊,你没有吃饭吧,姨姥姥先给你做饭,吃了饭再说。”老人家忙不迭地去做饭。饿极了的王春林吃了两大海碗的黑面条,肚子里才稍微有点粮食,不是那么难受了。可是也不好意思再吃了。
又等了一会,杨振兴回来了,看到王春林也是吃了一惊,刚刚下那么大的雨,这孩子走了那么久的路,真是遭罪了。
他听了王春林的打算,就很热情地跟他说:“娃子,尽管在舅家住下,管你吃饭,你就在村里给人家修风箱吧,也可以赶集修。”
就这样,王春林在姨姥姥家住了下来。杨振兴已经四十多岁,跟二十岁的王春林却极其投缘。王春林的聪明让他欣赏,杨振兴从内心深处欣赏这个沉默的青年。王春林的手艺很好,而且干活实在,别人修风箱是浮皮潦草,只会订几个砦子,贴几根木条。王春林跟他们不同,他会将旧风箱拆开,然后重新做起来,一个五块钱,所以,周围村子里的人家也都来找他修风箱,王春林手巧的名声也打出去了。
就这样,王春林在寇家邬待了近俩月,然后在杨振兴的介绍下又去了老杨庄,是杨振兴的岳母的村子,又在那里待了近一个月,直到好事之徒把王春林告了,说他投机倒把,去调查他,将他干活的家伙什都没收了,他才不得已回了家,这时,王春林口袋里有480元钱。
王春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了。他刚回家爹的骂声就来了:“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还活着呢?不干活全家喝西北风啊……”
王春林扭头就走了出去,他去找了梅子的爷爷,问了梅子的地址,打算去东北找梅子。他先去理了头发,又去买了一身衣服,一件白色涤卡衬衣,一条深蓝色迪卡裤子。王春林给他娘留下了240元钱,就坐上了去辽省的绿皮火车。
生活太苦,你是唯一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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