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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山上点了千灯,将长长石阶点缀得灿若河汉,为她登天引了青云路,从草原到宫山,一步天下。
霎时数道惊雷劈面而来,宣城入了雨季。
她顺理成章入驻将将建成的寝殿,亦是入主后宫,独步当世,三千脂粉沦为摆设,宫山之上再无第二个女人。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殿外是凄风苦雨,然那淅淅沥沥的声响听起来竟也觉得琐碎而温暖。她双手合十,向着风雨不歇的沉沉天幕叹道:“愿,山河丽暖,浮世长安。”烛火跳跃间,映出她的侧脸尤其好看,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久之后,他安然浅笑,亦是双手合十,低低道:“愿,但使情深,不坠皇城。”
尽管窗外雷鸣大作,她还是听清了,暮然想起某个俊彦名篇,正好合他心境——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皇帝之位于他而言太过屈才,然而天赋的皇权却能生生将他的才美掩盖。万代之后,当人们翻阅史书,属于卫良渚的薄薄几页本纪只会记载他日理万机、革故鼎新,断不会有他的锦绣文章、辞赋篇什。说到底,经明行修从来都不是评判皇帝好坏的标准,百姓也无需他才华盖世。本纪里更更不会描摹他的帝王之爱,他会同无数被尊为万岁的男人一样在字里行间投射出天之骄子的背影,享皓月千里,享寿山福海,享乾坤如画,享万世孤独。他所祈望的情深,荒谬得不值一提,儿女情长终是不合身份。
电死火蛇,霹雳震天,她不由叹息,幸好他的模样还有自己看得清。
大雨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收了势头,檐角还有一洼水正滴滴答答落下,缇香从殿外进来,说是卫敖来贺她初登后位,心想着也该来了,便没耽搁,请了他进来。
“娘娘好生气派。”卫敖假笑着阴阳怪气极了。
女菀打发了众人,睇眄那所谓贺礼,不由笑出声来:“王爷有心了。”
他本就不是诚心来贺,干脆省了冠冕堂皇的套话,直抒胸臆:“立你为后,卫良渚逆了天下人的意,你就不怕我此时替天行道么?”
她敛了笑意:“当然怕,王爷您向来说一不二。”忽又话锋一转:“可却夜郎自大,竟忘了如今是谁家天下。”
“有意思。”他甚觉有趣,绕到她身后,轻轻扶住她的双肩,漫不经心抚摸着那凉凉的肌肤,她下意思闭紧双眼,那夜的耻辱痛楚历历在目,可她不能表现出丝毫害怕,否则就输了。他凑在她耳边,那样近,嘴唇虚虚擦过她耳廓,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搅得她直想干呕,他语气旖旎道:“当初若晓得你有这般通天本领,断然不会将你拱手让人。”他深深吸气,一股冷香窜入咽喉,陶醉不已,一只手也不由自主缓缓向下移去。
刻制,她提醒自己无数次,任由他百般挑衅也决不露怯,然而还是破了功。她疾急转身,未有半点迟疑,藏在广袖中的利剑已架上他的脖颈,兵刃寒光恰恰投在他衣领未遮掩住的那条细细疤痕上,只要照着它划开,他必死无疑。
“好一朵带刺的娇花,本王真是越看越爱。”他眼角满是轻佻。
她不禁蔑笑:“本宫浑身是刺你都敢招惹,若本宫没有这点刺,岂不是要死在你手里。”
他微微向前倾身,她的剑立刻顶住他的咽喉,令他投鼠忌器。
“本宫大可现在就杀了你,但不会那么做,必要让你清清楚楚看着自己一点点臣服在本宫脚下,为所做恶行追悔莫及。现在,滚,滚出本宫的寝殿,迟早本宫也要让你滚出魏国!”她如是怒吼,势必不计代价!
他凝目端详着她,逾年历岁,锋芒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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