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清辉洒满庭院。
秦朝朝起身后,内室里又多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身影。
传了音给秦思来,下一秒她便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内的人躺在床榻之上,没有闭眼,也没有点灯,就这个呆呆的看着房顶,仿佛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傀儡。
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傀儡而已。
秦朝朝研习应岚给她的传承,其中便有这种傀儡的炼制方法。
材料简单,术法难,不过对于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黄姜木雕刻的精致些,龙血笔仔细勾勒出术法的纹案,投入一滴精血就完成了。
一个与她容貌相同,气息相同的傀儡便活了过来。
秦朝朝也没想着让这傀儡去做什么大事,只不过她要出门,总得有人替她遮掩,障眼法太容易被识破了,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
沿着一早打听好的方向快速掠去,速度惊人,让旁人不得有半点察觉。
到达目标地点,她停下来仔细查看,为了不惊动暗处守护的人,她没有用神识探查,而是直接交代白泽感应。
白泽任劳任怨,稍微感应一下周围,心中便有数了。
“暗处有两人,修为与你相当。不过,不是专门守着的,而是在各自洞府中。”
秦朝朝颔首,“你是说,他们将族谱专门供奉在大能洞府附近?”
“对。”
这件事不算蹊跷,若是细论也无可厚非,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心中有了一丝疑虑,秦朝朝突然就不想这样冒失地进入偷族谱了。
思索片刻,她行进的方向略微转弯,冲着同境修士的洞府而去。
将所有气息敛尽,悄无声息地进入洞府,突然耳边传来一些让人难堪的响动。
秦朝朝躲在暗处,白眼一翻,她这算什么,走哪都踩雷吗?
本想悄悄退出去,但接下来的对话彻底让她挪不动步子了。
“五爷,您说封家到底隐瞒了什么?他们怎得如此大胆!”
女子的声音娇媚中带了点沙哑,气息喘不匀,让人一听就酥软了骨头。
男子的喘息声更是狂放,带着急色,声音却很是餍足慵懒,“你操心这些做什么?封家不过是蝼蚁,不过有几个女人嫁过来,还真敢自称是姻亲。”
“我这不是怀疑他们在整幺蛾子嘛,那封家的大长老封城,前两日还跟我捎信,想借信都塔的势力一用,我没答应。”女人娇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秦朝朝却尴尬的抠脚趾,这么腻歪的谈话,若非涉及她想知道的消息,她绝对不会留下来听半个字。
等了一会儿,男子始终没有正面回复,只是洞府内的声音又大起来。
她脸色一僵,心道: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纵欲,有本事你把话说完的啊!
实在听不下去这边的动静,秦朝朝调转方向去探另一位修士的洞府。
还好,这种尴尬的事情只是偶然,这边的洞府就正常许多。
如果忽略哀嚎和惨叫的话,那确实是更加正常。
看着洞府主位太师椅上的人,墨发黑瞳,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五官立体,面部线条分明,又是一张建模脸。
不过不同于陆寒归的精致绝美,这一款更像是带点阴柔色彩的吸血鬼形象。
秦朝朝对这个人的感官不好,总觉得下一秒他就拽着人的脖子开始吸血了。
所幸,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男子只是在惩罚手下,通过零碎的对话,她感觉吃瓜又迟到自己头上了。
“底细查不到?信都塔那里呢?”男子不怒自威,声音与长相不匹配,但却很有磁性,像是那种低音炮。
跪在地上的手下颤颤巍巍,却不敢拖延隐瞒半点,“男的已经查清是封家叛逃的客卿,他姐姐却没有半点消息。”
叛逃客卿,这不就是思来嘛,直接报姓名也就多说一个字而已,他们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为何叛逃?”
“封家想夺舍他,估计是察觉到了,所以就跑了。”
“成为客卿之前的经历呢?”
“封家是在海滩上捡到他的,很大概率来自大陆,因为他是台风过后被发现的。”
“他姐姐呢?”
“突然出现的。”
男子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挥手让手下退出去。
那个手下如蒙大赦,一瘸一拐捂着胸口便离开了。
秦朝朝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声音,那人低喃道:“卦象看不清她的命,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封家的祸事与她有关吗……”
封家的祸事?
与她有关?
没料想到这竟然是个卦师,秦朝朝心一沉,手艺人她最头疼的就是算命的。
人活一世,不知不畏,可偏偏有这么一群人能够偷看答案,这让人如何平常心对待。
算命的卦师必须要有五弊三缺,她父母双亡不假,以前勉强算得上是孤,但师父待她如亲女一般,师兄也不逞多让,现在她无论如何也不达标。
早前,她也有想过学两手,现在她不想学了,却想了解如何才能不让这群神魂偷看她的命运。
现在这卦师说算不出她的命,她生出的不是庆幸,而是担忧。
“终究是我的命运是自由的,还是说……安排好了,但却不让人看见?”
“别想太多,无论是什么,现在所有决定都是随心走的,又有何惧!”
心里自己与自己对话,她也开阔了些。
悄悄退出去,秦朝朝见两个洞府都没有异常,犹豫一秒便决定去偷族谱。
族谱不光能鉴定她的血脉,还能让她看清直系亲属,她想查父母的事,直系是最好的切入点。
施展“掠影”,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就进入内殿,一个漆黑的石台上,一本厚重的散发着莹莹光泽的书本悬浮其上。
周围设置的有机关和阵法,但这些对她来说太过容易,这样她又谨慎了几分。
这么简单,她不信。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当她避开一切伸手去拿族谱的时候,刹那间,冲出一条纤细的青色小蛇。
秦朝朝眉头一挑,好东西啊。避开攻击后,就捏碎了丹药,致幻的药效发作,青蛇似乎是喝醉了酒,歪扭歪扭着。
见状,她立刻取出乾坤鼎将蛇扣在其中,并嘱咐道:“小坤,看好它。”
炉鼎轻晃一下,灵性十足,秦朝朝用手摸了摸炉壁,随后它便自动缩小,迅速回了丹田。
族谱上有个难缠的预警阵法,秦朝朝不好解除,于是她灵机一动,
“应灵,界珠能实体化吗?”
“可以,不过时效会短。半个时辰以内应该可以。”
“好。”
应灵打出繁复的手势,界珠的空间迅速显现,覆盖住石台,切断了它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秦朝朝一把抓住族谱,尖锐的鸣叫声响彻界珠,没有一丝泄露出去。
她凝出一滴精血滴在族谱上,利用血脉引秘术搜寻,族谱便自行打开,迅速翻转着页面,直至定格在某一页,然后再未翻动。
她将视线凝聚在这一页上,看着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那个尘封在记忆里的人。
封衍,她爹爹的名字。上面还有黑白的小相,俊朗的容颜和记忆里丝毫不差。
只是在页末一个不起眼的“卒”字,标记了他的状态。
那些记忆太过遥远了,所以秦朝朝有些心酸,但并不浓烈。
族谱上并没有娘亲的记录,也没有她的,她想爹娘应该是私奔了,然后才有的她,所以族谱上才没有记录。
之所以这样想,主要是因为她的爹明明是封家嫡系,却会和娘躲在清远村这样一个小村落里。
最重要的是,她有出生前的记忆,那时她就在娘亲肚子里逃亡。
追逐的是什么人她并不清楚,但情况显而易见是仇人。
又废了点精血,她将整本的族谱都翻阅了一遍,看似只翻了一遍,实际上内容已经全部入脑。
刚好半个时辰,秦朝朝将族谱归置原位,界珠散去,一切归于原状,风平浪静。
虽然此番得知了爹爹的身份,往事也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她娘的身份也无从知晓。
早知道狗血身世很麻烦,没想到自己的还很复杂。
不过她有一个亲叔叔,也许是一个突破口。
不过具体还得调查一番,否则,人品不好,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整理好心情,秦朝朝便往回赶,回去之后她发现了异样。
内室竟然有光亮!
神识悄咪咪地探过去,秦朝朝看见她的傀儡正揪着秦思来的衣领不撒手。
秦思来有些狼狈还有些羞恼,面色有些发黑。
搞毛线呢?
秦朝朝一头雾水,进入内室后,将秦思来解救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傀儡见主人回来,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秦朝朝发现了,却没有捅破,只等这俩货主动解释。
秦思来受了委屈,自然大倒苦水,“姐,你这个傀儡不听话,她刚刚想出去。我察觉到异样就把她拎回来了。结果她就开始撒泼,我对这你的脸不好还手。”
秦朝朝想捂脸长叹,这么个告状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跟陆寒归进修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不过看他确实可怜,秦朝朝取出一瓶药膏给他,“这个对外伤有效,用了不会留疤。若是将来精血失去过多,可以口服,但不建议。”
“为什么?”秦思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秦朝朝笑笑,“你吃过屎吗?”
“没有”秦思来蹙眉摇头。
“我也没有,但这个吃下去的臭味,嗯……有点相似。”
秦思来听懂了,然后默默地将药膏收好。
秦朝朝坐到椅子上,喝了一杯茶,这才继续盯着她的傀儡。
傀儡这会儿有些人的情绪,不敢与她对视,怯懦地避开她的视线。
秦朝朝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傀儡,还挺有想法的,又怂又叛逆。
原本,她是对这个傀儡没有多少想法的,只不过,现在……事情出乎意料啊。
“怎么,你不想说?”
傀儡肉眼可见的紧张,察觉到主人越来越危险的情绪,她认怂了,“主人,我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你如何得知?”秦朝朝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傀儡立刻跪下求饶,“主人我错了,我是想逃跑。”
“呵。”秦朝朝低笑一声,“黄姜木成精你还在跟我玩什么主仆游戏!当我傻吗?!”
威压全部释放出来,加注在傀儡身上,傀儡承受不住立刻趴在了地上。
现在傀儡后悔极了,它是黄姜木生的灵,善于隐藏没被发现。
它垂涎于秦朝朝的精血,所以做了局,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竟然还是失败了。
想到这,它憎恨地瞪着秦思来,那个罪魁祸首。
不过下一秒,它听见秦朝朝说,“你以为真的瞒过我了?别忘了,我有白泽。”
它唰的一下抬头震惊地看向秦朝朝,心里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亲眼看着她缓缓抬起手,掐诀,接着它感受了体内精血的流失,渐渐的浑身乏力,直至重新变回一截木头。
那滴带着生机勃勃的血液,此刻乖顺地凝于指尖,与它吞噬艰难的状况截然不同。
黄姜木意识到自己再不想办法,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颓废的问:“你要如何处置我?”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我的黄姜木都是封家兑换的,你没有机会。”
是的,虽然黄姜木灵隐藏的天衣无缝,很难发现。但他们有一个极大的弊病,就是怕雷。
以前黄姜木灵就闹出过祸事,所以后面修士再用黄姜木的时候,都会先经过雷击,然后再使用。
黄姜木灵求生欲爆棚,立刻如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我是被一个男人放进去的,就是那个负责兑换的男人。他是故意的,故意将我兑换给你。”
“他知道我已经成精了,所以有悄悄警告我,如果我想要个人身,就必须藏好。然后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今天你把精血给我了,我就想着带着身体逃跑。不过失败了。”
说完,它心酸不已,自己想要的不多,只是一滴精血一个身体,没想到就要搭上命了。
“哦,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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