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道很宽,河岸还离得很远。水流汹涌湍急,根本无法上岸。
邱寒渡的脸色和唇色,都苍白苍白,如一张白纸。有那么一刻,她神思已经开始恍惚了,水流冲撞着她发痛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麻木。
聂印心里着急,此刻却毫无办法,只有拼命抱住她,不让水流冲散。
仿佛一种信念,就是死,也得死在一起。
邱寒渡的手慢慢松开,艰难地开口:“放手吧,聂医生……放手,不用管我了……”她根本就没有强烈的求生意志,生死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聂印听得又气又急,调整了一下姿势,更紧地抱着她不撒手,蓦地狠狠咬一口她的唇瓣:“邱寒渡!振作起来!我对你的恩情比天大,你快还给我!快点!”
他恶狠狠地吼,声音嘶哑,在水流声中像极了哽咽。其实是真的哽咽,因为惹祸精明显就不想活了,偶尔无力地推拒着他的手臂,不让他抱了。
他知道,她是不想拖累他。
邱寒渡扯了扯唇角,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聂……医生……我……做不了……你的王妃了……”
“惹祸精!醒醒!”聂印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双臂上。忽然,变得很害怕,声音软下来,很低很低:“寒渡……别睡……你还得报恩呢……”他哄着她,像哄骗一个小孩子。
她不再回应他,悄无声息。
夜,那么黑。
河水越流越急,声音震耳欲聋。
他的眼珠变得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深吸一口气,再用尽全力贴紧她的身躯。
她的身躯不再轻盈,在水流的冲击下,变得不可自控。
“寒渡!”他那么绝望,忽然发现,人在大自然面前,有多渺小,完全没有抗争的能力。
她的手终于从他的腰上滑下去了,软软的,毫无意识。
他心中愈加惊惧。
却在刹那之间,邱寒渡醒过来,一声凄厉的呼声划破夜空,如一个可怜的冤魂。
毒发了!W77E25的病毒又发作了!痛楚挑战着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撕裂的疼痛让她已然沉睡的细胞又重新活跃起来。
聂印此时无比冷静,双腿缠紧邱寒渡,一边从怀里掏出密封的药瓶,小心翼翼举出水面。他必须谨慎,以防药瓶被河流冲走。
他将药喂入邱寒渡的嘴中,迅速放好药瓶,再次将她紧紧控制在怀中,手指熟练地在她背上游走,以期减轻毒发带来的痛楚。
他们的身躯贴得很紧很紧,仿佛变成了一个人。水流冲击也无法分开两个患难的男女。
那一刻,他确信,他是爱她的。无比清晰。
邱寒渡再次双手环住他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的疼痛,让她意识清明。她牙齿格格作响:“聂医生,你继续抱着我,我们谁也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吧。”聂印的体力也在一点一点消耗:“寒渡,我叫什么?”
“聂印!”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答对了,记住。死了也要记住……”聂印有气无力的:“还有,要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不要搞错了……”
邱寒渡的眼泪蓦地流下来,迅速混入河流之中:“我才不要记得呢……我忽然不想死了,要不,你也活着吧……”
“好……”
……
就这么约好了,要一起活着。两人无尽纠缠……只有一个信念,别被水流冲散。渐渐的,体力虚脱了,意识飘忽了……
夜色静谧,河流澎湃。江河汇入大海,更宽广,更沉寂,更深邃。
“砰”的一声枪响,鲜血直流……邱寒渡仿佛又看见安远乔的脸,那么不可置信。她竟然抢了他的枪,毫不犹豫向他射击。
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也知道她射击成绩虽好,却从未用枪杀过人,因为她有心理障碍。
可是她竟然对他开枪了,又准又狠。
他一直以为她不敢,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对他也下不去手。可是她开枪了。
“寒渡,你把情报交出来。我保证,一切跟原来一样,不变。”安远乔在最后一次提审的时候,还说过这样的话:“我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看起来,出奇的英俊,出奇的诚恳。
她微眯了眼,看他。
他以为她动摇了,所以放松了警惕,渐渐向她走近。
她趁机抢了他的枪。她虽然是他的学生,可身手绝不比他差。
……
触手处,是另一个少年,即使昏迷还紧紧搂着她。
他说,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他说,寒渡,要记得我叫什么名字,要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他说,寒渡,寒渡,下辈子,我也记得要找一个叫寒渡的女人。
他说,寒渡,如果活着,要记得报恩,做我的王妃……
邱寒渡泪流满面。
前世,今生。总算有这么一个人,爱过自己,很干净地爱过自己。没有利用,没有阴谋,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费力地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是她能记得的最后一个动作……
沉沉浮浮,浮浮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天仍然没亮。夜,依旧那么黑。
聂印迷糊醒来,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感觉握着的手,很冰很冰,心里倏然一惊。
似乎已不在水里,却又感觉还是像在水里。聂印费力地睁开眼睛,四周黑咕隆冬,果然已在岸上,只是脚还泡在水中,凉浸浸的。
他顾不得许多,拍拍邱寒渡的脸:“惹祸精,醒醒!惹祸精,乖,醒来!“
邱寒渡没有回应,只是手还紧紧抓住聂印的腰带。
聂印乏力地倒了下去,那种感觉像是死了一般。他闭着眼睛,用手去掰邱寒渡的手,竟然掰不开。
他在黑夜中,轻抚邱寒渡的背脊。一下一下,看似凌乱,却是游走在她各个穴位之间。
终于,他虚脱得晕了过去。
两人的双腿都泡在水里,一摇一晃。相拥的姿势,恍惚的意识,并不是彻底昏迷,只是累,快死掉的累。
又心酸,又浪漫。
也许一个海浪轻卷,他们又漂进了大海。可是不想动了,一点也不想动了。肩膀,手臂,双腿,每一块肌肉,都已酸痛得散了架。哪怕稍稍动一下,骨头就会格格作响。
四肢也是冰冷的,像是进入了冬季,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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