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传话,若是不会就闭嘴,换个人来传。”宁禾上前一步,双眼圆睁,怒斥赵峰。
赵峰,“……”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垂下了头。
夫人百般阻挠他们好事,他不就是想出出气,让夫人紧张紧张吗 !
做何一副要吃了他的神情。
宋薇怔愣片刻,这会儿反应了过来,一言不发的回身坐回了桌案边,执起筷子用饭。
“知晓了 !”
她语气淡淡,赵峰却莫名心里一突。
可别玩大发了,公子会剥了他皮的。
宁叶,宁禾忙小心翼翼上前,帮宋薇盛饭布菜,还不忘瞪他几眼。
“还不走,等着夫人留你用饭不成 ?”宁禾这会儿看赵峰,是百般不顺眼,明明昨日还心心念念着他的。
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讨厌 !
赵峰挠挠头,“呵呵”笑了几声,见主仆三人齐齐冷冷望着他,立即讨好般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物什,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公子当差时,给夫人摘的桃子,特意嘱咐属下给夫人带回来。”他指着那桃子献宝一般,可……
宋薇主仆三人却不为所动,连余光都不曾予那桃子一下。
赵峰,“……”
遭了,大发了 !
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夫人,那是公子精挑细选予您的。”
“我家夫人想吃桃子,街上卖的到处都是。”宁禾小声嘟囔,嘴撅的老高。
一个桃就想打发了夫人,不计较留宿青楼之过 ?这主仆俩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
打赏那些姑娘的银子,都能买一筐子桃了。
宋薇放下筷子,看着杵着不动的赵峰,“怎么 ?你还有别的事 ?”
赵峰摇头。
“那就滚 !”
宋薇声音一沉,赵峰顿时一个激灵,忙竹筒倒豆子般开口,“公子留宿青楼是因为余公子被人刺杀出事了,如意姑娘也死了…”
“……”
主仆三人又是一愣,四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宁叶抽抽嘴角,立时明了赵峰那点小心思,胆子不小,竟敢忽悠她家夫人。
“你怎么不早说 ?”一旁的宁禾气问,依她对夫人的了解,方才的沉默可是暴风雨的前兆 !
赵峰呵呵一笑,讪讪垂头,不敢吭声。
“如意姑娘死了 ?”宋薇冷淡的眸子掀起了一丝波澜,颇有几分讶异。
“是。”赵峰点了点头,“她杀了秦杰,畏罪自戕了。”
秦杰 ?宋薇蹙眉想了一圈,倏然问,“是秦家的人 ?”
“是,秦家长房独子。”
宋薇一惊,心里骤然升起几分担忧,“怎么处理的,秦家可去了人,有没有累及二爷 ?”
赵峰看宋薇那般着急,作势挠头思考半晌,宁禾,宁叶心急的催他,宋薇却倏然一敛担忧,慢慢悠悠的端起了汤碗轻抿。
赵峰思考的神情滞住了,夫人这是…不担心公子了 ?
宋薇却抿嘴笑了笑,“没关系,你慢慢想,若是想不起来,就去院子里想,或是去恭房待会儿,刺激刺激脑子,不定立即就想起来了。”
赵峰,“……”
“夫人,属下想起来了。”赵峰忙白着脸开口,“想起来了,二公子没事,那秦家起初是想攀诬公子来着,不过最后还是灰溜溜走了。”
宋薇闻言轻嗯一声,没什么反应,宁叶,宁禾二人却长长松了口气。
赵峰立在原地,看着垂头抿汤的宋薇,有些懵。
就这反应 ?这么淡定从容。
“说完了,还不走 ?”宋薇放下汤碗,拿帕子拭了拭嘴角,语气冷淡。
“哦。”赵峰应了一声,拱手退下,却在即将跨出门槛时被身后响起的幽幽女声唬的脚步一个踉跄。
“宁禾,嫁郎君,可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虽长的人模人样,但满肚子坏水,那样的人可万万要不得。”
“是。”宁禾声音轻软,十分听话,“奴婢都听夫人的,夫人说不好,就是不好。”
“嗯,我家宁禾就是乖,我定寻个人品端正的予你。”
“好。”
……
赵峰垂头丧气的从正屋出来,脊背都弯了一大截。
“就你那点心思还在我家夫人面前耍,活该。”宁叶端着托盘从旁经过,冷嘲热讽道。
“我不就是…开开玩笑吗。”赵峰小声嗫嚅,旋即重重叹气。
整个国公府都不惹的母老虎,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宁叶嗤笑一声,“宁禾最听我家夫人话了,你有胆子得罪我家夫人,就什么都别想了。”话落,宁叶端着托盘离开。
“哎,不至于吧。”赵峰伸手叫唤了一句,人却已然走远。
今夜宁禾当值,直至月亮升上树梢,才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却在回房的走廊上,倏然被一黑影拦住了去路。
“啊—”她吓的尖叫出声,却被一宽厚手掌捂住了嘴,“宁禾,是我。”
宁禾吓的泪都出来了,听了这熟悉声音,遂抬手重重拍掉了男人手腕,“你做什么,想吓死我不成 ?”
赵峰嗫嚅了半晌,才低低开口,“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只能在此等着。”平日里没有时机,只能等月黑风高悄悄摸摸。
宁禾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微侧过了身去,“我同你没什么说的。”
月光昏暗,赵峰看不清宁禾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生气与冷然,不由有些着急,“宁禾,我已经向家里提起我们的事了,不日就向夫人提亲,你别不理我。”
宁禾闻言滞了一瞬,旋即果断拒绝,“你不用向夫人提亲,我不嫁。”
“为何 ?”赵峰倏然攥住宁禾手臂,急声问。
宁禾微抬下巴看着赵峰,“夫人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连我家夫人都戏弄,分明是全然不将我放在心上,我为何要嫁 ?”
赵峰,“……”
他看着宁禾一脸懵,不明白这二者有何联系。
“我…不是,我只是同夫人开个玩笑而已,这同我将不将你放在心上有何关系 ?”
“不在意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不在意我。”宁禾甩开赵峰的手,扭头就走。
……
月色高悬,醉羽轩。
余修伤势太重,强撑了这么会儿都是极限,握着如意的手,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温周唤了大夫来看,得知没什么大碍后,便不再理会,去了隔壁屋子。
“叩叩叩。”半个时辰后,屋门被叩响,旋即响起了赵峰的声音,“公子。”
“进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赵峰耸头耷脑的走了进来,丧气无比。
温周缓缓睁开眸子,瞧见他后,眉心狠蹙了蹙,“怎么 ?可是夫人不高兴了 ?”
“没有。”赵峰摇摇头,又重重叹口气。
“那你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做什么 ?”
赵峰抿抿唇,“没什么。”夫人没因为公子不高兴,倒是因为他嘴贱不高兴了,媳妇都要没了。
可这话,他万万没胆子同温周言,那两小丫头都那般护主,公子要是知晓,非踹死他不可。
“嗯,寻个位置小憩会儿,待会儿还有事忙。”
“是。”赵峰在屋中扫了一圈,旋即去了软榻上躺下。
“不许脱鞋。”温周声音幽幽响起。
赵峰,“……”
“是。”
累了一日,温周身心都疲惫,却因心里存着事,而睡意浅眠,公鸡第一次打鸣时就醒了过来。
他翻身下床,听到动静的赵峰也立时坐起了身,“公子。”
“寻老鸨借几个铁楸。”
“是。”赵峰揉揉眼睛,打起精神下了楼,温周则去了余修那间房。
本昏睡过去的余修,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趴在床沿一瞬不瞬盯着如意尸体。
“时辰不早了。”
“不能…再等等吗 ?”余修声音极其嘶哑。
“你能从你父亲手中护住她吗 ?”一旦秦家施压,难保余大人不会出于忌惮温秦二家而插手此事。
余修,没有同余大人抗衡的资本。
余修沉默片刻,倏然苦笑出声,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我可真是窝囊到家了。”
他背对着温周,自嘲笑着,肩膀微微抖动,“走吧,送她入土为安。”
他最后伸手在如意脸上抚了抚。
温周,“棺椁在后门候着。”
“嗯。”余修轻嗯,从里侧拿过一薄纱盖在了如意身上,抱起她转身下楼。
许是时辰还早,又或是那些人不敢探头,往日热闹非凡的醉羽轩,这会儿安静异常。
赵峰早备好了一切,同林波候在后门。
“公子。”林波快步上前想伸手接过如意,余修却后退躲开了。
“公子,您身上还有伤呢 。”
“无碍。”
林波抿抿唇,只得退开,快步过去掀开了棺盖。
余修这会儿不再踟蹰,小心翼翼将如意尸体放进了棺椁中,旋即从腰间扯下玉佩,放在了如意手里。
“青青,若有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一句对不住,于她而言,没任何意义了。
他退后一步,挥开林波,亲手盖了棺,明月还悬在空中,同灯笼火光交相辉映,折射在他脸上,清冷坚毅。
“走吧。”
一行人离开了醉羽轩后门,拉着棺椁,缓缓朝城门走去。
余修选了个他最喜欢的庄子,将如意葬在了那里,坟旁有一颗开的正盛的栀子树。
待一切忙完,天色已然大亮。
“你母亲余生如何,皆取决于今日了。”温周对立在树下发呆的余修道。
“嗯。”余修低低应了一声,旋即转身,“时辰不早了,回去吧。”一夕之间,他仿佛沉稳了许多。
……
马车回了城,温周先回了国公府。
同余修分开后,赵峰才低声禀报,“公子,张太医看过了,如意姑娘,确实死了。”
温周闻言蹙了蹙眉,“可确定 ?”
“张太医十分肯定,如意祖传的那味假死药他曾有幸见识过,如意姑娘所服之药,与那味药截然不同,而是鸩毒。”
那是整个太医院,都解不了的毒,如意对自己是下了狠手的。
“嗯。”温周不免有些叹息,身为神医后嗣,她有足够的手段可以活下来的。
是了无生意,遂决然赴死。
……
回了兰亭院时,整个院子还安静无比,做有活计的下人亦是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任何动静。
“公子。”宁叶福身行礼,“夫人还睡着。”
温周应了一声,轻推开门进了屋。
纱帐垂地,床榻上的女子背影影影绰绰,不甚清晰,温周却心头发热,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一日一夜未见,心里委实有些发痒。
纱帐掀开,女子正睡的香甜,被褥乱七八糟的被她抱在怀中。
温周抬手碰了碰她脸颊,又迅速收回,出门吩咐了宁叶备水沐浴,待拾掇干净后才再次回了床上。
冷冽气息充斥在鼻尖,宋薇脑袋往里钻了钻,片刻后倏然半撑着身子醒了过来,“你回来了 ?”
“嗯。”温周揉了揉她脑袋,“吵醒你了 ?”
宋薇摇了摇头,按了按惺忪睡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饭了没,是不是还没睡觉呢 ?”
“刚回来不久,还没吃,在醉羽轩睡了一会儿。”
宋薇张口还欲再问,却被温周按进了怀里,“好了,别问了,让我安生歇会儿。”
在醉羽轩如何都睡不踏实,这会儿一沾了床,却忽然困的睁不开眼。
“好。”宋薇抿唇不再开口,乖巧的躺在他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映入窗口, 投下了大片波光,赵峰在外轻叩房门,“公子,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余夫人一案该开审了。
温周睁开眼睛应了一声,虽睡的时辰不长,却减去了不少疲惫。
他垂头看向怀中人,本想轻轻放下,不想女子清凌凌水眸却不带丝毫倦意,正瞅着他。
“我想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
“不困 ?”
宋薇摇了摇头,“在府中一连闷了数日,我想出府透透气。”
“好。”温周抬手抚了抚她发丝,“那就一起。”
宋薇立时起身,看着她欢快背影,温周心情也好了几分。
待二人拾掇妥当,到府衙之时,李樊已高坐案堂,余修一脸疲惫,强打着精神待在一侧。
温周寻了个安全靠边的位置让宋薇坐下,他则去了李樊那。
李樊严肃的面色浮现了一抹戏谑,朝宋薇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冲温周低笑道,“怎么 ?昨日被家中老虎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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