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自打回府后,便着人打听那府医的消息。
待到相府上府医换班,便让谷梁安早早的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将正欲回家的他“请”至书房。
“听闻孙府医医术高明,还烦劳您帮我瞧瞧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这几日可真真是难受得紧!”
何立撩起袖子,露出那细白的胳膊,客客气气地请那府医替他把脉。
“诶?何大人,您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啊,可请问是何处不爽利呢?”
府医搭脉后疑惑道。
“诶,不对,我有病。”
“这……请恕鄙人医术不佳。”
“你孙福义在相府服侍十余年,怎会医术不佳呢?”
何立收起袖子,直勾勾地盯着府医,“只是,骗术不佳罢了。”
孙府医不敢直视何立那冰冷的眼神,直浑身冒冷汗,颤抖着微微擦去额头的汗珠。
“这这这……何总管惯是会说笑的,孙某,孙某哪敢在何大人面前说谎呢,大人身体康健,实在是孙某医术不佳,诊不出病症,还望,还望何大人恕罪!”
“说笑?”
何立抽出折扇,挑起他的下巴一脸轻蔑的道,“你也配我与你说笑?”
他没有耐心与这厮过多纠缠,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你与那王氏在我眼皮子底下使眼色,真当我看不出来?哦,我就有这么蠢,信了你的鬼话说我家娘子素有心悸之症,还巴巴地找你来为我看诊?”
那孙府医定睛一看,桌上竟是他亲手为他娘子刻的发簪!
“不……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有家室,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和一双不足五岁的子女,是吗?”
何立挑眉打断。收起折扇,伸手向孙府医脸侧伸去。
“别动!”
府医见状,脸上的神情由不可置信变为惊恐,想躲却又被何立一声喝止,只得绷住头皮不敢动。
“啊!”
孙府医吃痛捂脸。
“真是好手段啊!”何立拿着手上府医的“脸”。
“孙福义,原名蒋义福,蛰伏在相府多年,有一妻并一子一女,如今住在临安府角巷……我说的,可对?”
看着跪在地上那人脸上愈发惊恐的表情,轻蔑一笑,将那张人皮面具甩在一旁。
“只可惜啊,这相府,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他又悠然地摇起了折扇,明明出汗的是已被吓跪在地的蒋义福。
“何总管,何大人!小的,小的只是一介府医,不知何处得罪,请您明示!但求,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家子性命!”
蒋义福的头磕得哐哐作响,不一会便泛出了血渍。
“你只需告诉我,那日王氏让你隐瞒之事。”
何立皱着眉头伸出扇子抬住他还要不断往地上砸的头。
“这……”
蒋义福心下为难,这两头都是个死字啊!
“这虽者说两头都是死,却又所有不同。”
何立知道他心中犹疑,夺过他的话头,左手拿起桌上的簪子摸索着。
“你说,我要是提着你面见宰相,让他看看你这人皮面具下的另一张脸,你猜猜宰相会怎么做?孙府医改头换面潜伏相府多年……依宰相的脾性,你以为你这背后的一大家子人,还能活命吗?”
“哦~当然了,你不说,我也可以直接去你家,一个、一个的提到你面前来杀。我倒想看看,你的嘴能扛到第几个人。”
“不过呢~”
何立话锋一转,“你要是说了,我或可留你一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何立的声音轻柔,落在蒋义福耳朵里,却好似锋芒毕露的匕首游走在赤裸的皮肤上,令人胆寒心颤。
“我如何信你会帮我?”
“你觉得你现在有得选吗?”
何立不禁笑出声,他真当自己是在同他商量么?
“现在你还可以选择说或不说,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我没什么耐心!”
何立用扇柄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沿,十、九、八……三、二、一!
何立抬扇准备唤候在门外的谷梁安。
“说!我说!”
蒋义福忙出声制止,何立却依旧没有停下。
“大人,有何吩咐。”
谷梁安在门外拱手听候指令。
“何大人,何大人,我说,我一五一十的说,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蒋义福爬过来抱着何立的腿哭着求他。
“说了这会子话也不见你们上茶,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啊?!”
何立盯着谷梁安,听见蒋义福服软,立时改了口,扇子却狠狠地敲在了抱着他膝盖的手上,“说!”
“是……是,青玮姑娘一向都是身子康健,并无心悸之症。”
蒋义福吃痛缩回手。
“说些我不知道的!”
又是一记扇柄落在他头上。
“是,是宰相!和那王夫人,命我等制药,每两个月给青玮姑娘服下,从前翠珏姑娘在世时亦是如此。服下此药后若不在两月之内食用解药,则浑身如虫蚁啃噬,泣血而亡!”
蒋义福稳了稳颤抖的声音,继续开口道:“往日里,往日里都是服下药后,休息半日即可恢复,直到两月左右,药性才会再次显现……但青玮姑娘上次的症状,像是,像是服用剂量大大提升,加之之前服药频率被缩短成了一个月一次,体内余毒未清,所以才至身子亏虚咳血昏迷。”
“是何毒药?你可有解药在手?”
“这毒是我与府上另一位郑府医一同研制,药方各出一半,最终药方却在第三位秦府医那,由他最终定夺用药,解药的方子也只有应对我这一半的药物。”
“嘶……果真老狐狸啊!”
何立料想他不会有解药,却没想到制药的方子也这么七弯八绕的。
“与你三个月时间,将这药方查明,制得解药来。”
“大人!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嘛!这药方我是见都没见过,况且相府守卫森严,这叫我如何去寻得药方、解药呀!”
“那你这是不答应了?”
“大人,非是不答应,实是做不到呀!大人呐!”
“两个月!期限一到,你可莫怪我!”
何立将簪子狠狠地拍在桌面上,起身往外走去。
“送客!”
蒋义福看着桌上碎成两截的发簪,重重地跌落在地。
自己小心谨慎十余年,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忍住五年不与家人见面,才好不容易获得宰相信任不再跟踪查访,这才敢在每月轮空时归家与家人团圆,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
没想到,今日一朝被何立捏在手里,十余年来的谨慎小心毁于一旦!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贪图宰相府的俸禄,在乡间当个赤脚医生,也好过今日全家性命被捏在这个活阎罗手里!
可,可若非当时真的是活不出来了,他又怎会走上今天这条路呢……
不容蒋义福多想,便从门外进来两三名粗壮士兵,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套住他的头将他塞到马车里。
颠簸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下。
听得马车上上来两名侍女,给他摘了头套,又替他重新梳洗换衣。
“总管说,叫你体体面面地回家,特命我等来为你梳洗换衣。总管的意思你若能明白,便乖乖的走好他选的路,可别擅自选了其他的道。”
其中一位侍女边为他梳着头,淡淡开口道。
梳子紧紧地贴着头皮划过,却好似梳齿刮在心里,根根到肉,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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