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万澜羽回宫复完旨,再次去长公主府宣旨,又被款待一番,回到自己府中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认命地拖着身子从车上下来,用手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心道这皇帝心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正准备让人烧水沐浴,就见府内一片狼藉,字画孤珍宝摔了一地,看得心内一阵肉痛,
“祖宗,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做什么拿这些珍宝撒气?府内自有小厮奴仆打的骂的!哎哟喂,这不是我的白玻璃水丞吗?怎么摔成了这样啊?”
他梗着脖子正准备训斥两句,又一只莲花琉璃杯盏迎面砸了过来,忙闪身一躲。若是田傻子在就会发现,光是这些砸了的、扔了的可比长公主府内的奢华了不下十倍。
进得内室才看见了哭得泪眼婆娑的人,此刻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富贵儿说是你去陛下面前进言封祁疏玉为君后的!兄长,你是昏了头了吗?我这些年跟着你做了多少……”
万澜羽头痛极了,见他此刻竟口不择言,便立刻厉声打断他:
“住嘴!谁当君后是我说了算的吗?陛下不过是借我之口说出来,以平军中的议论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便不要掺和,认真备嫁便是!”
万言宁见哥哥已是甘心认输了,更加急切起来,高声叫嚷开:
“哥哥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要让我屈居祁疏玉之下吗?咱们如今终于压了他一头,岂可轻易认输?我不管,陛下早就忘了他,这些年陪在陛下身边的可是我!君后之位本就是我囊中之物,我就去进宫面圣!找陛下问个……”
“啪”狠厉的耳光突然砸在了脸上,万言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小宠溺自己的堂哥,眼泪又开始滚落了下来,冲淡了嘴唇边的红色小痣。
万澜羽此刻早已将门户锁上,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怒骂道:
“畜生!你是嫌命太长了吗?”又恨恨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陛下若是想封你为后为何不在登基之时一并册立?那才是无上的荣宠!为何偏偏登基之后才宣你入京?为何他乌蒙一乡绅,功不及我万家,才干与智谋更是逊色,如今却是我半个顶头上司!”
万言宁恨恨道:“定是那乌金丸从中作梗!父亲在前头奔走,他便在暗中献媚!一家子都是贱人!”
万澜羽沉默了,果然是鸡同鸭讲。只得缓和下来,一点点将道理揉碎了掰给他听:“你听着,如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你必得对他尊重,先君臣后夫妻,不得越矩!”
“可陛下明明说了,咱们与他乃是……”见万澜羽严厉的目光又扫视了过来,万言宁赶紧闭上了嘴。
万澜羽接着道:“陛下虽没有给你君后的位置,但也正是如此,君心反而是在咱们这儿。有了君心,日后才能走得更久远,何必争一时的高低?如今笼络住陛下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祁疏玉此人虽机敏聪慧,但他对陛下有心结,待人温和却置人于千里之外,难以让人靠近,因此你千万莫要去挑衅他,只一味示弱激起陛下的愧疚之心和保护欲就够了。”
示弱扮乖不正是自己最擅长的嘛?万言宁忙不迭得点点头。
万澜羽见他听进去了,心中宽慰,又道:“三日后册封大典,你可以前去观礼,但只远远的看陛下一眼就走,军中之人问起你,千万莫要攀谈,免得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这风口浪尖的,咱们是做得越多越错!”
“我明白!不就是盈盈一顾,让陛下看见我的隐忍就走嘛!”
万澜羽点点头,“对!”又叮嘱道:“陛下心中属意的一直是你,因此凤印终究也要一并交于你,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拿了凤印也是苦差事,不如让他先来出头,日后你只管摘果子便是。因此先交由他保管,你也去跟着他学学如何管理后宫,待日后时机成熟便夺了他的权。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你要好生放在心上!”
“五日后随你一同进宫的还有乌蒙家的泽兑乌金丸以及户部侍郎叶尘之子叶轻衣,也是个地坤。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君侍,位份皆远在你之下。你要明白,陛下是绝无可能只守着一个人过的,日后这后宫的人只会更多!咱们万家最需要的也不是一时的恩宠,而是皇嗣!那才是你、我、万家永久的依靠,明白了吗?咱们万家要做皇长子、太子、乃至新皇的外家,宁宁,你懂了吗?”
万言宁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哥哥,心中暗忖着,哥哥的意思是自己想的那样吗?平日里自己打杀下人,哥哥虽不过问但明显不认同,如今的意思是要他在宫里……
万澜羽见吓到了自家的小地坤,又缓和了神色,揉了揉他的脑袋,“咱们宁宁也要嫁人了呢?陛下说新朝初建,国库又被反王败了个干净,日前正在筹措亡故士兵的抚恤金,因此后宫也要俭省,连封后大典都一切从简,也不好太过偏袒你,嫁衣怕是得自己准备了。”
万言宁一听就不干了!当日明明是太子哥哥说的,要请全天下的绣娘为他织一件世上最华贵的嫁衣,如今自己缝制算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也不缺那几个钱,但还是有些气恼,开口嘟囔道:
“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要花活人的钱!能为太子哥哥捐躯是他们祖上积德!依我看来不如全部送去做花肥省事!”
万澜羽闻言,心中大怒,又想到那隐没在松柏林中泣血的墓碑和坟茔,突然生出一股无力的苍凉之感,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万言宁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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