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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温墨峥打了个激灵从瞌睡中惊醒,慌慌张张看了一圈才发现是唐锦意在身旁唤他,不由松了口气,抹去头上涔涔汗水。
唐锦意掏出绢帕轻轻擦拭温墨峥额头,语气满是心疼:“殿下是不是又通宵达旦批阅折子了?难得回这边住上一晚,就别再想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好好睡上一觉吧。”
“最近我也没怎么熬夜啊!”温墨峥一脸困惑,脸上还残留着深深疲惫,“也不知怎么,就是感觉浑身乏力,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在御书房也经常这样,还没看上几本折子就开始打瞌睡。真是的,我还想是不是御书房住不习惯才会这样,没想到回到宫里依旧如此,这还怎么办事?”
南陲战事吃紧,请兵求旨的折子一道接一道飞来,的确把温墨峥忙得够呛,可是短短一两个月就面容枯槁瘦了一圈,怎么看都觉得吓人。唐锦意叹口气,端起汤碗轻轻吹凉,舀了一勺汤送到温墨峥口边:“殿下喝几口热汤吧。你一直说喜欢喝肉糜芫荽汤,昨晚我特地让膳房煲的,趁热喝才有味道。”
再多烦恼忧愁,有唐锦意在身边时,温墨峥总能找到一丝平静安逸。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温墨峥笑意渐渐隐去,眉头皱得有些茫然:“不对,不对啊!我喝的肉糜芫荽汤不是这个味道,要比这个好喝多了。”
唐锦意也万分莫名:“膳房的肉糜芫荽汤只这一种做法,肉是精切的牛胸瘦肉,芫荽是新新鲜鲜刚摘下的,除了盐外任何佐料都不放,火候时间也都有严格限制,怎么做出来会味道不同呢?”
“不知道,总之就是没有我平时喝的香。”温墨峥失望地推开汤碗,偏头轻靠唐锦意隆起的腹部,闭上眼,表情里藏着一丝痛苦,“可能是我的问题。锦意,我好难受啊,总觉得身上像是爬满小虫子一样,怎么动都不舒服。”
唐锦意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摸上温墨峥额头:“殿下是病了么?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应该不会,我天天在御书房哪里都不去,吃喝全是连丞相送来的,听连丞相说,芸贵妃生怕我吃不好,每一道菜都由她亲自下厨。”
温墨峥说得无意,唐锦意却听得心惊。
她还记得,以前温敬元还经常到各宫走动时总是夸赞芸贵妃厨艺好,后来索性只吃芸贵妃做的饭菜;如今温墨峥也是如此,而且温墨峥所说感觉,恰与当时温敬元身体开始不好时是一样的表现。
“殿下,你答应我一件事。”唐锦意沉住气,死死抓住温墨峥的手,“殿下切记,以后无论如何不能吃芸贵妃做的东西,好吗?不要问我为什么,锦意只求殿下答应这个请求。”
温墨峥愈发不解,面色还有几分为难:“这让我怎么答应你?突然要我告诉连丞相不想吃芸贵妃做的饭菜,芸贵妃和连丞相都会多心吧?再说,不吃送来的饭,难道要我饿肚子?”
“那殿下就每天回东宫来用膳。”唐锦意仍固执坚持。
“这也不行,每天来来回回浪费的时间太多,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一大堆奏折等着我去批阅,折腾不起啊!”
温墨峥认死理,会耽误国事的举动怎么逼迫他也不会做。唐锦意万般无奈,只得叹道:“那么一日三餐就由我亲自给殿下送去,旁人应该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旁人不说,我可得说!”这回轮温墨峥着急了,一把揽住唐锦意,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表情,“你怀着孩子,我哪能让你奔波操劳?现在正是初春,料峭小风凉着呢,把你吹病了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这般甜腻腻的话说出来,令得唐锦意又羞又开心,佯作嗔怒轻轻推了温墨峥一把,想法仍旧坚持不动:“大夫说怀着孩子时不能太慵懒,每天都能走走最好。平日我闷在东宫怪无聊的,腿脚肩背都闲得发酸,趁着给你送饭还能走动走动,这不是一举两得么?好了,这件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下,殿下要是再推三阻四,我可要多心往别处想了。”
芸贵妃时常出入御书房和后宫各处,温墨峥虽不喜欢却也不好意思明说,时常担心与芸贵妃接触多会惹唐锦意怀疑,忽而听唐锦意这么威胁便立刻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接受了请求。
第二日唐锦意特地吩咐膳房做好饭菜,装进食盒里由两个小宫女拎着,晌午时分往御书房走去,结果还没到门口便被人拦下。
“原来是连丞相。听殿下说最近国事繁忙,连丞相辅佐殿下辛苦了,殿下他不太会说话,正巧今日与连丞相相遇,锦意当代殿下谢过。”面对连嵩,唐锦意故作平和,沉着应对。
连嵩看了眼怯生生的宫女,微微扬手示意二人先去给温墨峥送饭,独把唐锦意留下。
“皇上虽未正式册封四皇子为太子,监国储君名号却也相当于承认了殿下的身份,换句话说,如今微臣该叫唐姑娘太子妃才对。”连嵩自说自话,一举一动优雅天成,偏偏围绕着唐锦意,有意无意地挡住她想要逃开的去路。
唐锦意拼命压制心里慌乱,牵强笑笑:“连丞相是皇上和殿下倚仗的重臣,对我这样做不成什么大事的妇道人家不必多礼。殿下忙着正事许是还没未用膳,我先去伺候——”
还不等唐锦意说完,连嵩突然伸手抓住唐锦意洁白皓腕,过于白皙的脸庞忽地凑近,唇角那抹邪佞笑容看得唐锦意胆战心惊。
“太子妃怕我?”
“丞相自重!”唐锦意皱眉怒目,试图挣脱束缚,无奈连嵩的力气大她许多,根本不容反抗。
近两月宫中不时有哪位嫔妃被连嵩欺辱的消息传出,唐锦意知道那些都不是谣言,只是她没想到连嵩竟大胆到光天化日就敢来戏弄她,再不济她也是太子妃的身份,若是让人看见传出绯闻,那将会置温墨峥脸面于何地?
“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是聪明又知深浅的。”连嵩丝毫没有遮掩恶行的打算,屈起手指刮过唐锦意面颊,淡而无情的笑意令唐锦意一阵战栗。如玩弄鸟雀一般俯视打量着猎物,连嵩语气清淡:“太子妃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让太子把你接入宫中的目的,如果我想对太子妃做什么,想来还没谁有能力阻拦。所以我希望太子妃安分守己,这样不仅对太子妃好,对太子和太子妃腹中骨肉也没坏处,不然……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坏事。”
毫无疑问,这是直接且有力的威胁。
柔软指尖在唐锦意脸颊上流连许久,那抹冰凉与滑腻腻感觉让唐锦意忍不住想起吐着信子的毒蛇,眼前过于白皙的面庞似乎与毒蛇闪着冷寒光泽的皮囊重合。
“我……我知道了。”除了低声下气示弱,唐锦意别无选择。
令人不寒而栗的触碰终于远离,唐锦意用了好一会儿才能站稳身子,战战兢兢抬头时,那抹代表着恐怖的白色身影已然远去。
“娘娘……”躲在不远处的小宫女飞快跑来,一左一右扶稳唐锦意,脸色均是惨白如纸,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连嵩离去背影。
唐锦意调整呼吸,颤抖不停的手掌悄悄攥紧。
“我没事,一定……一定能做到。”脑海里闪过谁坚强身影与执着表情,唐锦意哑哑呢喃。
两个小宫女茫然对视,谁也不明白唐锦意在说什么,她们只知道,那一瞬,唐锦意眼中爆发出的坚定光芒,是她们这一生都不曾见过的。
※※※
寻找温墨情一事进行得异常不顺,言离忧和夜凌郗换了衣衫涂白面色,伪装成霍斯都族人在别城找了整整六日,结果一无所获;分散到其他城镇乃至都城的君子楼和乱雪阁子弟也纷纷回报,竟无一人能寻得温墨情的半点踪迹。
一连数日的疲惫失望沉积,令得言离忧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烈日当空的晌午坐在城边茶棚里,沉默得仿若一尊石像。
“言姑娘别太沮丧,其实没有消息不也算是个好消息吗?至少我们没接到什么噩耗。温少主聪明,功夫又好,寻常人奈何不了他,我们都快把别城翻个底朝天了仍未找到,很可能温少主已经不在霍斯都境内,或许有什么事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先回大渊了也说不定。”
公孙彦玉徒劳劝慰着,说到口干舌燥时,连比划带解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不懂中州语言的店家要来一壶茶。夜凌郗早就热得烦躁不已,连忙倒了满满两杯,一杯推到言离忧面前,一杯尚未落桌便仰头饮下。
“嘶——”猛地倒吸口凉气,夜凌郗张大嘴巴,错愕莫名,“这茶怎么是冰的?!”
公孙彦玉摇头:“不清楚。霍斯都天热,我们去过的一些酒楼茶馆都有冰的茶提供,至于为什么会是冰的就不得而知了,语言不通,交谈起来实在太困难。”
“几位是中州人吧?打哪儿过来的?”邻桌一位行商模样的人操着流利中州话问道。
霍斯都和大渊正处于交战状态,说自己是渊国人无异于自找麻烦。公孙彦玉眼珠溜溜一转,笑道:“我们是从南庆国来的,有亲戚在这边做买卖。第一次来贵国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让这位老板见笑了。”
“既然是南庆国的,那大家是朋友,都是朋友。”那行商颇为热情好客,又吆喝店老板叫上一盘大肉、一壶好茶,笑呵呵指着茶棚角落,“朋友在南庆国没喝过冰茶吧?我们这里,冰茶是特色。看,秘密在那里,我们霍斯家家户户有冰窖,天热,酒、茶里,都有冰,总是凉的!”
循着行商指向望去,店老板正拉开地上一扇隐蔽木门,木门之下,湿润凉气幽幽逸出。
那时在安州船坊内,言离忧也见过类似的隐蔽藏匿地点。
“公孙,看来这别城我们还没彻底搜查妥当。”一抹恍然眼神闪过,言离忧长出口气,胸有成竹浅笑,“这次,我们真的要挖地三尺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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