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美国的第二年,顾云生如愿以偿地扩大了店铺的面积,一堆美式建筑里突兀地出现了一间中国风的店铺,在掀起了短暂的浪潮后逐渐归于平静。
日复一日的接触中,顾云生已经能够熟练地抓药了,这大概也算得上是进步了。
科洛少爷并未再走近顾家兄妹的生活,反倒是威廉,每年圣诞节都会送出一份谢礼到顾家。
顾青歌依托纽约大学的人脉关系,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背地里以公司的名义收购一些实验仪器,在拆分后又分批运回国内。
顾云生还不理解人对美的追求,并不知晓化妆品公司在养活了一大批国内的实验室的同时,还能给国安部提供稳定的外汇储备。
而化妆品公司进入正轨是在他们落户纽约的第四年,也是顾青歌申请成为张栋歙研究生的同年。
“大卫虽然风评不大好,但也比跟着我有前途,选择我做导师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年的风声鹤唳,美国这边对张栋歙已经处于半放弃状态,实验室资源断供是常态,有时好几个月都他和他的学生都处于无实验可做的状态。
也因此,他名下的一些学生自寻出路,竟是要“放弃”这位曾经盛名一时的导师。
张栋歙理解学生的选择,却还是免不了有些寒心。
顾青歌就是这时到来的。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寻死路”,甚至有些生气,气她如此浪费自己的天赋。
可她只是用自己带来的茶叶泡了一壶清茶,她冲泡茶的手艺十分娴熟,轻松惬意,如闲云悠鹤。
张栋歙仿佛在她身上见到了祖母的影子,他的祖母据说是满清的格格,身上雍容的气质,令人见之难忘。
他小时候曾有幸见过祖母泡茶,精致的碟盏在祖母手中如同翩跹的蝴蝶。
顾青歌的动作将他的记忆逐渐拉回小时候,那时美国人对华裔的歧视并不比现在轻,张栋歙想起因为专注读书而被白人小孩欺负后扑到祖母怀中哭泣。
祖母一边抚摸着他被殴打后的淤青,一边轻声安慰他道:“他们打压你,是因为他们害怕,因为你以后会变得比他们强,所以他们才会在你弱小的时候欺负你。”
“不要哭,不要怕,等你日后强大,回头再看,他们只会仰望你。”
张栋歙眨了眨眼,接过顾青歌递给他的茶,茶水清透明亮。
“你是中国人。”
他笃定地说道。
顾青歌嘴角微扬:“我从不否认这一点。”
张栋歙有些激动,还未等他开口,顾青歌将食指竖起,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再次打开了自己的手提箱,从中拿出一个木盒,推到了张栋歙面前。
“中国有文房四宝,分别为笔墨纸砚,而砚台中又以歙县所产徽墨最佳,故特寻来赠与老师。”
张栋歙有些不敢相信,可他在木盒上摸索着卡扣打开后,伴随着那方徽墨安安静静躺在盒底的那封信又叫他不能不相信。
明徽亲启四个字是那样的熟悉。
虽然迟了许多,可得知自己还没有被祖国放弃的张栋歙仍是不免热泪盈眶。
“既然你如此诚心,我便收下你这个学生。”
窃听器中传来张栋歙的这句话后,便发出了尖锐的金属音,刺得监听人员摘下了耳机。
屋内的顾青歌无辜地放下了打开干扰器的手,随后将准备好的船票递给了张栋歙。
“希望您能原谅我没有在四年前与您相认,如今才是最好的时机。”
“船票,通行证,还有护照都在这里了。”
“这是一艘前往印度洋的货船,船只会短暂停靠香港,三天后会由我的哥哥亲自上门送你们前往加拿大,时间紧迫,还希望您见谅。”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撤离吗?”张栋歙点了点头,随后发出疑问。
他从顾青歌的语气中听出来,她的计划是让她的哥哥跟他们一起离开,却只字不提自己如何。
“我在美国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回去的。”
顾青歌的语气坚定,张栋歙也不自觉被她感染,对回国充满了期待。
顾云生悄无声息的离开,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药材铺做大后,顾云生雇佣了来美留学的中国人做销售员,工资开出了时薪十五美元的高价,反正他也不靠这家店铺赚钱,只当是支援同胞了。
也因此,在顾云生离开美国后,店铺依然在正常营业。
一直到威廉登门拜访发现家中没人,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将顾家兄妹的异常报告给了科洛。
科洛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地位低微的透明小少爷了,顾青歌的异常他早已知晓,只不过掌控家族的利益让他强行装作不知。
如今顾家兄妹跑路了,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排除与他们的关系。
科洛少爷冷冽的灰眸扫过威廉,随后手起枪落。
可惜了,威廉是个好保镖来着。
死亡是伴随黑手党的噩梦,威廉这几年的位置坐得太舒服,以至于放松了警惕。
早在营救张栋歙的行动开始前,顾青歌就开始清扫化妆品公司的尾巴,并以友情价卖给了华青帮,也算是援助在美同胞了。
毕竟这个化妆品公司的产品至少还能再畅销十年,而一个黑帮的运营,金钱一定是放在首位的。
至于那间公寓和药铺,顾青歌并没有处理它们,甚至还把钥匙给了留学生店员,并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只是要求他每天按时开门营业。
她这边拖延的时间越久,张栋歙教授一家和顾云生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算好顾云生他们登船的时间后,顾青歌终于不再收敛,再次干起当初在洛杉矶时的老本行,四处挑起本土五大黑帮的内斗。
纽约的地下世界很是混乱了一阵,连带着政府的部分议员都换掉了。
算起来,损失最小的科洛竟然算得上是最大的赢家,只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作为一个商人,他享受以小博大的惊险刺激。
可作为一个政客,他为自己没能在棘手的敌人成长起来之前将她压死而感到些许后悔。
虽说比起其他人,他已经算是不错,可终归还是损失了几位政府官员,这可都是钱啊。
要知道,每一个议员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他是真心疼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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