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长安手中烤鱼略微有些发焦时,陆小婉那边终于掀了锅盖。
她拿起两只小瓷花碗,盛了浓稠的鱼汤,恭敬端给两人。
陈长安喝了一口,也不知鱼汤里面放了什么料子,并无一丝腥味,反而透着一股浸入心脾的清香。他啧啧称赞。蹲在他身旁的李渔闻言小抿了一口,吐了吐舌头,不再去喝,将瓷碗递给陈长安,转而拿走那只他亲手烤的草鱼
陆小婉一直在旁察言观色,见着李渔不甚满意,她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几分,等见到陈长安将那鱼汤都喝完后,心底才略微松了口气。
原本拿点吃食过来即可,为何她要耗费这么大气力,特意来做吃的?
无非是想着能讨好陈长安罢了。
陆小婉深知自己能拿出手的东西不多,也就厨艺尚且能凑合一二。
见着陈长安鱼汤喝完,她又去将做好的锦鸡端了过来,递过两副筷子,细声细语地讲起吃法。
李渔不接她的筷子,低头吹了吹烤鱼的热气,轻轻咬下一口,明明有些发焦,她却毫不嫌弃,眉眼弯弯,好似手上的烤鱼,才是这世间最好的美食般,一脸的心满意足。
陈长安自知手艺如何,草鱼虽肉质鲜美,但刺多,他不过随手烧制,哪里谈得上美味。见她吃的开心,也就由她去了。
将陆小婉端过来的吃食仔细咀嚼,果然每一种都别有一番滋味。陈长安有些明了,难怪小丫头不辞辛劳,也要背着东西过来做一顿饭,确实有着勾人味蕾的本钱。
风卷残云。
吃完饭菜,陈长安看着眼前忙活的小丫头,心平气和道:“我出身青州边陲。边陲之地,自然流民匪患不少,我那时候很小,身边还有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要照顾,活得很不容易,起先我最大的念想不过是顿顿能吃上白面馒头。后来老人为救我死了,我想方设法地接近位大人物,成功借了她的势,斩去四十三颗马贼首级。自那以后,我也便顺理成章地做了她手中一枚棋子,落于局中,再也逃脱不得。”
他看着脸色微变的陆小婉,“小丫头,你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出些,可许多你现在以为的机缘,到了最后却是藏着极大的灾祸,到时候再想后悔,可是不行。”
陆小婉捧着瓷碗站在他面前,小小的身子原本崩得紧紧的,听完陈长安一番话后,却是放松了下来,脸上也少去那种怯懦的表情,她无邪的眸子正视着蹲在地上的陈长安,平静问道:“公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要是重新再让你选一遍呢?”
陈长安闻言笑了下。
果然,挣扎求活的人,总是如此,身处水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得死死抓在手中才甘心。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最是讲究一报还一报。”
李渔小口吃着烤鱼,听到陈长安这句话,妩媚白了他一眼,小丫头才多大,还一抱还一报?果然是有着古怪癖好啊,难怪对自己这种世间名器都不在意了。
心里想着,眸光便又带着几分哀怨。
陈长安不理作怪的李渔,继续道:“这次山试,我肯定能取得甲子第一等。依照惯例,可入主太虚宫,到时候我可以让你以太虚宫奴的身份,入得山上,少去这些杂役活计,也不必再受你师姐驱使。可你需清楚,我这个人一身麻烦,一旦沾染上了,最后很难落得什么好下场。”
陆小婉没有丝毫犹豫,放下手中瓷碗,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道:“陆小婉叩谢主子。”
陈长安眉头一皱,扶她起身,有些不悦,“路是你自己要走的,至于以后如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不会把你当做棋子,你也不必把我当什么主子。”
也不知小丫头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只哦了一声,脸上又重新恢复那种怯弱表情。
等到陆小婉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背着木箱离开后,李渔这才将吃了一小半的烤鱼递给陈长安。
她站起身子,伸了一下懒腰,看了眼同样起身的陈长安,狐疑问道:“陈长安,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太虚宫奴?还没入主就想着金屋藏娇啦?”
陈长安平心静气,“其实我曾经能救下陈时宁的。那晚我去小宅时,只要带她们走,也许就能救下她了。可惜当时胆子太小,怕的太多。陆小婉将来如何我并不知晓,但眼下,她既然选了这条路,那我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我不是什么心底善良之辈,无非是这个小丫头心性城府都值得我去关注一二。当然,我也不是林玄机,不会将她当做棋子雕琢打磨的,机缘也好,灾祸也好,以后就都得她自己受着了。”
“你是胆子太小了。”李渔幽幽叹了口气,她走到陆小婉特意泡好的花茶前,端起喝了一口,满口芬芳,这才转眸看向陈长安,笑道:“陈长安,我以前听过一句话,花开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笑容艳艳,媚而不俗。
陈长安识趣地没接过这个话题,只三下五除二地将手上烤鱼吃完,再喝了杯花茶。
此时夜色寥寥。
他抬眼望着星子映照之下的道藏学宫,再看了眼隐入夜色的座座仙山,有些感慨道:“以前在宛平府的时候,我怕死,就一个劲地跟林玄机说,我将来总是会来连山的,那个时候我也曾想过,连山道藏该是怎么样的风景?如今到了道藏,明天就可以上山,却不觉有些怅然若失。想来世间所有景致,没看过之前念念不忘,等到真去看的那天,心中的念想又会是不一样了吧。”
李渔款款走到他身前,“陈长安,我以前喜欢的很多东西,确实拿在手中看了一眼便觉着无趣。我这些年,看过许多景致,吃过许多美味,但从未觉着有哪一晚的风景如今夜这般,有哪一种美食抵得上你做的。陈长安,如今我看过了这样的夜景,也吃过了你做的烤鱼,可是啊,我心里的念想还是和方才一般的欢喜。”
从宛平府到京都,陈长安一路上认识的女子并不少,除去京都时的宋青瓷外,每一个人对他,都有着满心算计。极少有人像李渔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喜欢他,什么都不求取,好似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他。
他从没遇过这样的女子,爱憎那么分明,从不遮掩半分。
陈长安没有说话。
幽幽夜风骤起,满地竹影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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