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终究是到来了,阿米娅可以对泰拉人说:我理解你们,我为你们发声。
但事物总有两面性,利益也不能凭空变出,当阿米娅对泰拉人许诺以未来时,萨卡兹的未来却因此被断送。
现在阿米娅面对特蕾西娅,上一代魔王,她不可能再说:我理解你们,我为萨卡兹发声,她已经没有利益去让出了。
“阿米娅,你的回答呢?”
阿米娅低眉垂眸,无言以对,就在此刻,博士拦在阿米娅面前,主动向特蕾西娅询问:“特蕾西娅,你的意思是说,协助特雷西斯发动战争完全是你自愿的?”
“……没错,博士,你感到失望了吗?特蕾西娅,现在是一个发动战争的野心家。”
特蕾西娅坦然承认,博士的呆毛突然伸长,一鞭子拍在特蕾西娅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不是这种人,至少,你不是野心家。”
特蕾西娅抬起布满伤痕的手,缓缓抚摸脸颊,指腹掠过的地方传来轻微的痛感,是一条红印子,看来是真生气了。
“博士,你又拍我的脸了,绝无仅有的一次见面,就不能让它完美些吗?”
特蕾西娅虽然在责怪博士,但她的目光却带着骄傲的意味。
博士偏过脑袋,躲避特蕾西娅的注视。
太早了,至少要等……
“……对不起,殿下,我忍不住。”
W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特蕾西娅,特蕾西娅笑了笑,很自然的伸出手,将W脑袋上了两根呆毛压下。
“很不注重打理呢,W,发梢有些翘了哦。”
W常年不变的假笑在被特蕾西娅抚住脑袋的那一刻卸下,W费力向后挣脱,特蕾西娅也没有阻拦。
特蕾西娅两只小手重新放在腹前,反而是主动上前的W,站在原地,局促不安。
要是殿下把我推开的话,多好……
“您不讨厌我吗?”
W最终选择说出心底埋藏的话语,她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踌躇了,这么多年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像什么话!
“怎么会讨厌你呢?不过如果是W的话,确实会有这种顾虑呢,站在角落拿着相机,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W的脑袋就像被隔壁赫德雷的大字典敲了一个大包,产生了被知识洗礼的,清澈的美。
“您都知道!?”
“是啊,都知道哦,包括你拍的那些相片,费尽心思找老医生买的傻瓜相机。”
特蕾西娅主动上前将W拥入怀中,把瑟瑟发抖的小蟑螂重新拽回“温暖的被窝”。
“我一直等待W过来拍一张合照,但你在拐角迟迟不愿向前,导致我找阿米娅去食堂偷吃蔬菜饼的时候,直接被发现了呢!”
“对不起……”
W那聪明的小脑袋瓜终于变成蟑螂大小,窝在特蕾西娅怀里融化了。
“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冒冒失失的佣兵也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呢,W,你很优秀哦。”
W小心翼翼地在特蕾西娅怀中抬起脑袋,出声反驳:“……我,我只是一个雇佣兵而已,做不成什么事的。”
“嘘——”
W的话语声若蚊蝇,连特蕾西娅呼气的声音都比W响亮的多。
特蕾西娅只是紧了紧胳膊,就把W的小嘴堵住了。
“切尔诺伯格与龙门的冲突,近些年来让曼弗雷德头疼的佣兵团,当然还有出现在这处本不应当触及的地方,W,我一直在看着你,你做到了很多,远比你想的要多。”
W能感受到特蕾西娅的心跳声,这股感觉传导进胸腔里,她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因为在这个鬼地方他们连活人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有心跳。
“W,你在害怕哦,害怕我不是你幻想中的那个人,从看到另一个我开始,你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现在,你已经得到了答案,感到失望了吗?”
“我不明白,殿下,我不在乎那些维多利亚人的死活,但让特雷西斯搞出那个让世界翻天覆地的东西——”
“不应该是我的本意?”
W抬头恍然,她从特蕾西娅眼中看到了羞愧。
“W,特蕾西娅是萨卡兹的魔王,哪怕她再善良,再慈爱,她的子民,泥泞的现实也会将她拉回去,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巴别塔的支柱?
真正的支柱是你们啊!我一直以来只是想着让街坊邻居们能够穿得好一点,住的好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再吃一口好吃的。
是你们让穷衣匠有了远大的理想,是你们把我从泥泞里撑了起来,抵抗着重力将我拉起,巴别塔的理念大部分都是属于你们的。
而我,我是魔王……
W,你是雇佣兵,但却关照下属,平视其他族群,你不比特蕾西娅差,你,不对我失望吗?”
“不,我……”
W退后,特蕾西娅平静的看着她,然后……
W主动抱了上去,她张开手臂,环住魔王。
“*萨卡兹粗口*,其实我也不比殿下强到哪儿去,我还觉得那个老红眼病做的挺对!”
特蕾西娅的身体没有温度,就当是降热零件吧,让W大脑清明,痛快不少。
“W,让阿米娅也说说吧。”
W闻言小声咂舌,但还是听从命令,放开特蕾西娅,对她而言,这一趟没白来,至少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博士看着眼前的一幕眼角抽搐,怎么感觉再继续下去,自己的一方成员就要被策反了?
“阿米娅,现在想好了吗?”
特蕾西娅面容再次变得严肃,这是阿米娅必须要经过的历程,容不得逃避。
阿米娅一直听着特蕾西娅与W的对话,繁杂的思绪在这段时间内一一理清,她就像迎接高考的学生,先是释然,最后说出自己几年来的答案。
“我不会是魔王。”
“阿米娅……”
特蕾西娅话语中满是失望,眼底却跃出一丝笑意。
特蕾西娅告诉阿米娅她是魔王,如果阿米娅继承特蕾西娅划定的职责,最后的结局只会是重复,怎么可能走出自己的道路呢?
阿米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这一个月来她经历了许多,也学到了许多。
“我见过一位老者,过去的重压让他千疮百孔,我也见到过一对恋人,我从他们身上意识到萨卡兹并非没有和其他种族和平相处的可能。
这场战争摧毁了许多东西,我绝不会认可这场战争,如果魔王的职责是将所有的族群全部消灭,那我绝对不会成为这个魔王!”
迎接阿米娅的是魔王的沉默。
“……还很稚嫩,阿米娅。”
铮——
特蕾西娅自虚空中捏造出一把长剑,指向阿米娅,这一幕似曾相识,但阿米娅绝不会再躲。
“阿米娅,他们告诉过你,这把剑会指向萨卡兹的敌人,世世代代,战争和仇恨却蜿蜒不绝,像诅咒一样永远纠缠着萨卡兹。”
特蕾西娅将“青色怒火”刺入阿米娅的胸口,并没有阿米娅想象的过去那般的冰凉,而是火焰灼烧一般的刺痛。
“但阿米娅,我想告诉你的是,仇恨和战争绝不是并列的事物,你知道王冠真正的名讳吗?”
剑刃没入胸膛,寸寸诛心,忍受着灵魂灼烧的痛苦,阿米娅回答道“‘文明的存续’。”
“是的,文明。”
特蕾西娅粉色的碎发盖住眼瞳,狰狞的手掌推着剑刃一寸一寸的穿进阿米娅的肉体。
“文明是依靠人的联系建立起的共同体,人们接触与交流,文明因此而诞生,也因此而发展,而战争会带来暴力,它也是交流手段的一种,却是最狭隘的一种。
暴力中诞生不了文明,它会带来仇恨,让我们拒绝其他的交流方式,挑起本不应该产生的争斗,陷入永恒的怪圈之中,不断征战,不断内耗,这就是萨卡兹的诅咒。”
“青色怒火”扬起的火焰低垂,方才高昂的火焰,如今却仿若特蕾西娅碎发下显现的泪痕,悲伤汇成河流,顺着剑锋的纹路,灌入阿米娅体内。
“众魂让我们在本该选择交流时失去了交流的权利……”
剑锋如冰雪般融化,汇入伤口,阿米娅终于可以操纵麻痹的身体,她先是拭去特蕾西娅脸颊上的泪痕,很烫,胸口也像被特蕾西娅的泪水冲刷,传来阵阵刺痛。
“所以,特蕾西娅小姐是想去除众魂对萨卡兹的影响吗?”
阿米娅拨开特蕾西娅被泪珠粘在额间的发丝,特蕾西娅低头对小兔子的秀发猛吸一口,才止住泪水。
“呼——是的,但另一个世界的卡兹戴尔带来的无匹的力量,让死去的萨卡兹众魂相信其他的可能,他们想要将战争继续下去。
我们脚底平静的信息流,就是他们的抵抗手段,想要让他们安息,我必须要博士和逻各斯的帮助。”
特蕾西娅说完,瞧了一眼脚底,黑色的信息流黏在壁垒上,但她能够感受到海面上奋斗的逻各斯。
特蕾西娅提出的需求很是突兀,让阿米娅提起警惕,但在小兔子质疑之前,博士先声夺人:
“阿米娅,我就先留在这里,对接下来的战斗而言,我只能拖后腿,不如就在这里等你平安归来。”
“博士……”
阿米娅点点头,勉强同意,而一旁的W高声喊道:“殿下,那我——”
特蕾西娅装做没有听到W的喊声:“W,在你走之前,我该履行我对你的承诺,你也该有一个名字了。”
“啊?等等……我,我,应该!呃——不对!算了,殿下直接说吧!”
W手忙脚乱,在战术背包和衣服口袋里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赫德雷写日记的习惯,根本就没有哪怕一个笔记本。
虽然她一向对赫德雷“留下自己的痕迹”的说辞嗤之以鼻,但她真的迫切想要将现在,乃至于之后的一切细节通通记录下来。
*萨卡兹粗口*的,就应该多听一听赫德雷的废话。
特蕾西娅一字一顿的说道:“维什戴尔,寓意为希望中的家,我再说一遍,维·什·戴·尔。”
“记住了……维什戴尔,维什戴尔,听好了,我叫维什戴尔,这是我的名字,你们不准再叫我代号了。”
W,不,应该是维什戴尔骄傲的对博士和阿米娅宣告,并暗暗在心里下决心向赫德雷学习自己名字的写法。
这真是一个奇迹呀!(迫真)
“现在,我送你们出去,都站好了,不要乱动。”
特蕾西娅升起淡粉色的丝线,它们将阿米娅和维什戴尔两人包裹起来,丝线散开,两人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不见。
在博士的感知中,阿米娅和维什戴尔的信息已经离开了源石。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博士”的视线从阿米娅消失的位置上挪开,转而看向特蕾西娅,正巧与魔王的视线相撞。
“你果然已经发现了,可即便如此,预言家,你还是选择留下来陪我。”
“……”
预言家的想法从“特蕾西娅”表演开始,至今从未变化,而在他心底,悲观的情绪正愈演愈烈。
“特蕾西娅”无意间更改了源石内部的部分规则,而在他用前文明语言表达看法时又被另一名死魂灵无缝衔接。
毫无疑问,源石内部信息的权限已经被异界的萨卡兹完全控制,至今没有露面的普瑞赛斯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算他们赢了又怎么样?阿喃那即便是摧毁也没有意义了,萨卡兹完全可以启用塔尔干主矿脉和璟屿主矿脉深层的保险,把地幔顶层中剩下的两枚源石激活。
“你不是真正的掌控者,即便是你同意放我们走,我不留下,你们也不可能放阿米娅他们离开。”
预言家死死的盯着特蕾西娅:“你就这么相信阿米娅能够成功?你明知摧毁阿喃那没有丝毫作用,这场战争也不可能停止。”
“这场战争的恶化只因一人而起,至少对于卡兹戴尔是这样的,而他已经在碎片大厦外等候了。”
特蕾西娅操纵源石内部的权限,拉出一张大屏幕,播放着“现在”碎片大厦的情景。
源石内部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里,他们本能够探查未来的走向,但现在,这些所谓的“走向”只是真实的影片。
“……这不能阻止战争。”
“总归要尝试,总归会发生变化,这是你告诉我的,怎么现在反而是你不自信了呢?”
特蕾西娅成长了许多,她自认为已经理解了预言家的一些想法。
自她踏入源石内部,走入众魂当中时,她在诸位魔王的思绪和情感下找到了远逐者留下的这座高塔。
这是远逐者留下的唯一的遗产,所有的萨卡兹们在死去后一同摸索着,在壁垒下不断生长,不断循环,直至特蕾西娅……总归要尝试的,奇迹不会眷顾没有尝试的人。
“……”
预言家得到特蕾西娅的答案,沉默半晌,向特蕾西娅问道:“普瑞赛斯在哪里?”
在预言家的探查中,他的权限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而普瑞塞斯的权限并没有被转交,现在更是一直在被使用。
这种状况非常诡异,不过预言家已经有所猜测了。
他们脚踩的信息流,在他的解析中是最高权限才能制造的稳定信息源,有这个待遇的在过去只有前文明的人类。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要做到这个必须要有【源石】作为载体。
两颗源石还深埋在地底,另一颗源石就在碎片大厦,那储存这些萨卡兹灵魂的【源石】,他可不记得自己创作了会发紫光的【源石】。
这种造物的存在说明了一种可能性……
“博士,我们等你很久了。”
预言家回头,毫不意外的,他看到了普瑞赛斯,和躲在她身后的,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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