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营地里。
谢大将军的帐篷很好认,整个军营就他那顶最大,也不像其他小帐篷人进人出。狼牙悄没声息地敲晕一个军士,扒了他的衣服换上,悄咪咪溜进帐中,一进去就感觉一股暖气铺面而来,和外头的夜寒形成鲜明反差。狼牙本来还小心翼翼地怕弄出动静,结果发现谢大将军睡得像死猪,有人近身都察觉不到。狼牙把事先准备好的书信塞进谢大将军床底,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去。
第二天,巡逻的哨兵在附近发现被敲晕的战友,衣服完好无损,可武器不翼而飞。哨兵担心这是贼寇所为,将军情上报,可谢大将军认为是流寇怕了他们所以遁逃,依旧坚守不出。
第三天,白日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羽箭,当着众目睽睽正扎在谢大将军的营帐前。羽箭上扎有一封信,里面大骂谢将军如何如何出尔反尔、没有把答应的东西给足。几个识字的军官都读了信,之后才传到谢将军手里,谢将军看完大骂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把信烧了。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可兵士里已经传出谣言。
第四天,附近居住的老乡从河里捞起两条死鱼,鱼肚子里居然翻出一快绸帕,上面还写了字。老乡觉得很神奇,但他不识字,把绸帕拿去给村里的秀才看。秀才一看,帕子上写的是“谢将军王”,联想到老乡说这是鱼肚子里翻出来的,大叫一声“有人要反!”立马报官……
江淮知府正为近日流寇四起的破事烦心,一听有人来报,说辖下好几个地方传出了“鱼腹藏书、野狼夜嚎”的事情、都在传“谢将军王”就在江淮守备军里。
知府身边的师爷斟酌着道:“江淮守备军里姓谢的将军可不就是谢必?他居然想称王?”
知府一拍桌案大骂:“好个谢必,妄想学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他正愁没人给江淮府的乱象背锅呢,大步跨出府衙,对着空气骂道:“我已经给足他们老谢家面子,是他谢必贪得无厌狼子野心,可怪不得我秉公执法!”
次日,江淮知府带着一队厢军去搜江淮守备军军营,从谢必的床底下找到一封和贼寇来往的书信,上面写明要把整个守备军的性命当投名状献给贼首、自己不留一兵一卒,只求事成之后赐封异姓王云云。书信一出,整个军营沸腾了,士兵们对谢必破口大骂,说难怪他一直不肯出兵剿匪,再有好些个士兵出来指认曾见贼寇来信被谢必烧毁……人证物证俱在,谢必无从辩驳。
谢家的故旧在朝廷里为谢必上下奔走,大声疾呼此事蹊跷、有人蓄意谋害,最终谢必被判了个停职审查,未被以“谋逆罪”直接钉死,但这对江淮一地的人来说也足够了。值此动荡不堪之际,是安是乱只在一瞬之间,江淮守备军必须换上来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将领,如果任由谢必继续在军中胡乱作为,后果不堪设想。
江淮知府不是没想过这是个局,可他自己也忍了谢必许久。谢必其人除去攀龙附凤全无一丝才干,能当上这个守备军将领,全都是谢家拿着银钱和人脉铺出来的,江淮知府对此事门儿清,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被“攻克”的。要不是碍着谢家家大势大,他根本不想和这个草包搭班。眼下流寇越来越嚣张,如果不赶紧换个能干的将领来抗敌,江淮危矣!到时他别说乌纱帽保不住,恐怕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命都要赔进去。
很快,朝廷重新派了个将领过来,新官上任,上的又是个风口浪尖的位置,自然不敢马虎,江淮守备军人人都怕被当成谢必遗毒,从上到下都拿出十二万分精神,江淮地界的流寇被清缴一空。
石头和狼牙回到盛宅已经是半月后,此时谢必刚刚伏法,盛家老宅已经得到消息。
狼牙回到明兰身边时,明兰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大人们讨论江淮守备军里的奇案。
盛维讲到“鱼腹藏书”处,全家都啧啧称怪,始作俑者盛明兰也装出一派惊诧神色,看得狼牙直想笑。
“真是太解气了!”盛维讲罢,幺女品兰撸起袖子拍案叫绝。
“皮猴子,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模样?”盛维的大娘子忍不住骂她。
“娘,咱们老百姓不就是盼着德才兼备的老爷去坐那些官位吗?像谢必那种德不配位的,可不就该人人喊打!”品兰争辩道。
大房老太太笑着搂过品兰的肩:“我孙女说得没错,德不配位的就该被老百姓骂。”
大房大娘子:“母亲,您就别惯着她啦。她都多大了,还这样横冲直撞,回头嫁到别人家怕是要吃亏。”
大房老太太突然冷下脸来:“她这样不好,难道你大姑娘淑兰那样就好?”
大房大娘子喉咙里的话一下子堵住,低下头,不敢吱声。
大房老太太叹了一声,道:“你们别以为瞒着我我就不知道,前两天那个孙志高又和淑兰闹,于是你们夫妇又给孙家送去了两个铺面。”
盛维也低下头。
大房老太太:“那孙家捏准了咱们淑儿软弱,一缺钱就闹,一闹你们就送钱。我知道你们想花钱给淑儿买平安,可那孙家的天坑是咱们用钱能填满的吗?”
大房大娘子:“这回不是为钱……孙家姑爷说咱们淑儿三年未有所出,想要纳妾。”
大房老太太:“不是已经给他纳过好几个了?加上前前后后塞进去的通房,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吧?孩子一个都没怀上,到底是淑儿的问题还是孙志高的问题?”
大房大娘子脸上一阵红白,快速撇一眼坐在一旁的盛老太太和明兰,急道:“母亲慎言,婶婶和侄女还在呢……”
大房老太太:“你婶婶见过的世面比你们一屋子人加起来都多,还用避开她?至于明丫头,”她慈爱地看向明兰,“这么好的孩子,该让她瞧瞧那些下作人的嘴脸,好叫她以后及时远离。”
盛老太太这才开口:“说得是,要避开豺狼,总要先知道财狼长什么样子。”
明兰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没吭声。
大房大娘子感觉颜面扫地,又躲不开,只好小声道:“那咱们也不好到处去说自己家姑爷的不是呀……”
大房老太太:“那他们家就可以到处污蔑我们女儿的清名?你是没听到这县城里街头巷尾的都在说我们淑儿不孕吗?”
大房大娘子气得一拍大腿:“无耻!”
品兰听到这里也生起气来:“明明是那孙志高自己贪爱女色,居然敢把脏水泼到我姐姐身上!他家当时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靠他的寡母浆洗度日,要不是我家一力扶持,他们家连读书的束修都出不起,哪里能有今天?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还反过来糟践我姐姐!”
大房大娘子又有点气短,道:“可他毕竟是秀才,我们家只是行商的……”士农工商,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是极高的,一旦考中功名,就算只是个秀才,见到县官都是可以不下跪的,出门在外更有多重便利。而商人在这个时代里是末流中的末流,不管生意做得多大,都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存在。
品兰往地上啐了一口:“秀才?他十二岁中的秀才,如今都二十五了还是个秀才,除了念几句酸诗他还会什么?举人举人考不上,营生也一样不会,若没有我姐姐的嫁妆他家早饿死八百回,他有什么底气瞧不起姐姐?”
大房老太太:“所以说,有些人是不能以礼相待的,你越是对他彬彬有礼,他就越会蹬鼻子上脸。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给淑儿定这门亲。”
大房大娘子终于落泪:“可当初看他实在是好的呀!十二岁就中秀才,当时宥阳县城里哪个夸他一句神?算命的不也说他是宰辅大相公的命数?那时看他家孤儿寡母穷困潦倒,想着把淑儿嫁给他,待日后发达,他能念着咱们的恩情,可谁知……”
大房老太太:“谁知道,他们母子一朝富贵便忘乎所以,拿捏住你女儿的软弱,把她不当人地折磨。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前几日,淑儿被那个孙志高打了!!”
大房大娘子惊得跌坐到椅子上:“这……这怎么可能?淑儿……淑儿没回来说啊,母亲怎么知道的?”
大房老太太哼的一声:“明兰的丫鬟上街采买,偶然听到孙家隔壁的婆子说的,说那孙志高把淑儿打得可惨,哭声隔着墙都能听到。”
品兰拉过小桃急声问:“是真的吗?你真的听到他们家婆子这么说了?”
小桃朝明兰投去询问目光,明兰微微点头,小桃这才答话:“是的,但我起先也不知道是咱们家的姑娘,是街上的婆子说那家媳妇姓盛,我回来一问才知道是咱们家堂姐。”
品兰啪的一声把茶盏拍翻在地,大吼:“我要去杀了那个孙志高!”
大房大娘子泣不成声地上前拦她:“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呀!你杀了他,那你姐姐以后怎么办呀?!”
品兰:“我姐姐是嫁到他们家,又不是卖到他们家,凭什么要受那个腌臜泼才的屈打?姐姐在家都没被爹娘打过!”
大房老太太:“够了,光我们在这吵吵,还不知道淑儿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儿媳妇,你派人去孙家告诉淑儿,就说我病了,要她回家来看看。我们有什么话都等淑儿回来了当面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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