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地宫内。
爆射而出的滚烫金光,令整个地宫犹如白昼。
刻画着飞鹤的一根根石柱,本是巍峨不倒,承载着沉重的穹顶。
然而,却在那漆黑棺木弥漫而出的金光之下,好似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地动。
霎时间,石柱倾斜,地宫摇晃。
正如一张巨大的手,拼命摇晃此方地宫,其间更是尘埃四起,恨不能将其夷为平地。
陡然间,漆黑棺木带来的巨大震颤愈发剧烈。
恍若巨兽恶口的狰狞地洞接连出现,原本平滑坚硬的地面,顷刻间出现大块裂口。
石柱崩塌,雕像碎裂。
一盏盏珍稀名贵的烛火,伴着剧烈的摇晃震颤,从而熄灭掉落。
原本华丽非常的地宫,顷刻间吞没一切光亮,好似无底深渊那般。
那口漆黑棺木亦是如此,先前的金光早已黯淡消散,再度回归沉寂。
鹤云目光凝重,却只得四下躲避,以免被穹顶之上掉落下的厚重物件砸到。
他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按照自己对生父的理解,若是轮回九变当真能修成,那口漆黑棺木便不会如同当前这般黯然失色。
可偏偏,事情的进展再度超出他的预计。
若是这位鹤帝当真束手无策,就此一蹶不振,自己又该如何守好道宗,如何剿灭仙门余孽?
若真如此,自己也只能将一切希望,都放在灵依仙尊的身上。
可灵依仙尊性情孤傲古怪,又该如何说动她出手……
正在鹤云浮想联翩之际,几近沦为废墟的地宫,却是再度迸发出刺目耀眼的璀璨金光。
鹤云一怔,惊愕的看向再度金光萦绕的棺木,面露不敢置信之意。
砰!
剧烈的爆炸声忽然响起。
那口漆黑深邃的棺木,其间遍布诡谲纹络,好似什么藏有重大机密的符文咒语。
本该是水火不侵、无坚不摧的棺木,却是被那辉煌金光传来的力道彻底粉碎,化作碎屑,飞溅一地。
唳!
恍若天籁之音的鹤鸣声悠悠响起。
鹤云目光怔怔,不敢置信的看向半空中,遍体金光的白色鹤鸟。
只见云海翻涌,霞光万道。
一只洁白高傲的仙鹤,体态优雅高贵,凌空而立,漆黑的眼眸空无一人。
其体内散逸出的刺目金光,有如初升日轮那般,好似每一根洁白无瑕的羽翼之上,都覆盖了一层金箔。
宽大的羽翼轻轻扇动,那绚丽璀璨的金光,犹如飞泻而下的瀑布一般,洒落在一旁的翻滚云海上。
旋即,那仙鹤不知做了什么,只见四面八方的鸿蒙紫气,好似拥有灵智那般,前仆后继,朝着仙鹤而来。
浓郁到极致的精纯紫气一拥而入。
自那仙殒之后,足以令仙尊羡煞良久的珍稀仙气,竟是毫不吝啬,齐齐汇聚仙鹤体内。
鹤云身形一滞,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处的那道身影,从其体内散逸出面恢宏霸道气息。
无须怀疑,自己的生父,昔日妖庭之主,再度重回实力巅峰。
轮回九变,便是如此。
其内蕴含着轮回与重生的无上奥义,每一次生死轮回,便有如凤凰涅盘,浴火重生那般。
鹤云收拢心念,将自身勃勃野心尽数隐藏起来,旋即猛得双膝跪地,做出恭敬谦卑的姿态。
半空之上,好似浑然天成的华美仙鹤,骤然间化作人形。
那张与鹤云六七成相似的脸,看上去竟比鹤云还要年轻几分,往日颓态一扫而空。
就好似如获新生那般。
奢靡金白相间的帝袍,尽显妖帝威严。
俊秀的双眸却不怒自威,令旁人不敢直视。
“恭喜父皇,修成轮回九变!”
鹤帝双脚落地,朝着面前跪拜的鹤云看去。
“这段时日,倒是辛苦你了!”
鹤云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敢盯着鹤帝的脚,语气极度谦卑恭敬。
“儿臣不敢!”
“先前儿臣一时冲动,冲撞父皇,还望父皇网开一面……”
说罢,鹤云将那张清秀俊逸的脸深深埋到地面。
鹤帝目光古井无波,看不出半分情感,但其心中对鹤云此番表现,却是较为满意。
“既已知错,朕便不罚你了。”
成大事者,不该拘于小节。
看来鹤云已经想清楚了,什么才值得他追随。
先前杀死追随鹤云多年的影奴,不为其他,就是为了敲打鹤云。
二来,也是为了试探。
若鹤云只知执念于此等小情小爱,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影奴要死要活,甚至不自量力意欲反逆自己。
那么,莫说待到自己完成轮回九变,即便是尚在黑棺中修行,自己仍能瞬间要了他的命。
如今一看,鹤云在自己闭关时乖巧顺从,兢兢业业镇守此地,倒甚是合他心意。
至于先前的冒犯行为,作为他的父亲,也不是全然没有半点父爱。
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他那等唐突行为。
现如今,鹤云也算是一位暂且合格的继承者。
不过,鹤帝眸光微动,想起自己甚是牵挂的鹤喜。
若说起资质根骨血脉,鹤喜算得上是完完全全继承了自身优势,是他最满意最宝贝的女儿。
鹤云这等半人半妖的存在,根本无法与鹤喜相提并论。
然而,不知为何,鹤喜的血脉虽令他极为满意,但其性子却素来被鹤帝不喜。
若论起性情来说,这位少年命途多舛的鹤云,反倒更合他的心意。
既能耐得住寂寞,忍辱负重,同样又身具狼子野心,能屈能伸。
罢了,接下来就看他二人的表现了。
……
西荒营地。
秦熹枯坐良久,浑身却是冷汗直冒,整个人状态愈发萎靡不振。
推演面板中,迟迟未有新的推演结果出现。
反倒是不断消逝的妖魔精元,令她整个人面容枯槁不已,倍感憔悴。
好似那推演面板中抽走的,不是妖魔精元,而是她的寿命那般。
秦熹状态愈发低迷,若按照之前的献祭惯例来看,此刻的自己已然开始接纳仙门大师姐的悉数记忆。
而如今,却仍旧一无所获。
当然,诸如此类的事情,先前也曾发生过。
那时的自己不过天仙境,献祭身为混元金仙的黑雀使者时,便是这般狼狈不堪。
境界的巨大差异,令她根本无法窥视高境界妖魔的悉数过往。
直待自身实力提升后,方才将其一一解锁。
这位实力堪称半圣的仙门大师姐,想要获取其悉数记忆,自然不是什么易事。
忽然间,脑海中传来好似使用键盘打字的声音。
秦熹当即一喜,每当熟悉的打字声传来时,便寓意着僵持的推演有了松动。
她立刻朝着推演面板看去。
果然,一圈新的推演结果浮现出来。
【第三百万年,你已成功献祭半魔,经过多年苦修,按照献祭规则,你本可以共享这位半魔的悉数记忆,但出于安全着想,此段过往暂且封存,无法获取……】
【第七百万年,你虽未能成功获取半魔记忆,但经过你的不懈努力,仍旧成功掌握其专精特长】
【第七百九十三万年,恭喜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解锁新的仙域:雷域(珍)】
随着推演面板的告终,一股前所未有的古怪力道,瞬间涌入秦熹身体。
陡然间,好似浑身四肢百骸,都在被上千万的钢针穿刺那般,此等万箭穿心之痛,令秦熹痛苦万分。
秦熹紧咬牙关,下意识朝着身体看去,只见汹涌雷浆此刻正在体表外肆意涌动蔓延。
“该死!!”
在此不经意间,秦熹忽然看到体表外的雷浆不小心触碰到屋内其他设施,竟是在眨眼间被湮灭成灰。
秦熹只觉目瞪口呆,就连粗粝石块、岩石地板不小心碰到此等雷浆,都在顷刻间化作尘土。
而那汹涌雷浆却在自己体内疯狂涌动,究竟是何等残忍至极的仙界酷刑?
剧烈的疼痛不断传来,令秦熹几乎快要昏厥过去,非人的折磨令她每一寸皮肤都在疯狂颤抖,忍不住发出哀鸣声。
这是推演面板无法解决的问题。
即便在漫长的岁月中,推演器中的自己已然将这等天外来物成功炼化。
然而将其灌注至自身体内,需要承受的痛苦却是半分都少不了。
更何况,在推演面板中漫长悠久的岁月,会在顷刻间压缩而来,第一时间朝着秦熹呼啸而来。
此等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然而,秦熹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她虽资质悟性低下,但其毅力却是数一数二。
即便是仙界中的佼佼者,也少有能与她比拼毅力的存在。
即便整个身体近乎要被发疯般的雷浆撕碎,但她仍旧保持枯坐,紧咬牙关,面不改色。
想要变强、想要活着的欲望彻底击败那刺骨钻心的疼痛。
直待,将自身身体彻底淬炼至不惧岩浆为止……
剧烈的疼痛不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电流流经体内,带来的酥麻酸胀感。
紧锁的眉心逐渐平展,体内气息却是节节高升,迅速暴涨。
待到拼命涌动的雷浆再无半点痛意,秦熹忽然松了一口气,终于,雷域已成。
秦熹缓缓睁开双眸,看了眼被涌动雷浆撕得粉碎的黑衣,只觉满头黑线。
当即,她撤去体内雷浆,旋即快速换了一件黑袍,好在自己躲在房中,又设下层层阵法,旁人无法轻易闯入。
今日收获,倒令秦熹甚是满意。
虽然未能成功获取仙门大师姐的悉数记忆,但她早就做好了此等心理准备。
更何况,还能误打误撞,再度获取雷域。
她心中很清楚,仙门大师姐体内的此番雷域,可与仙人渡劫的雷劫大不相同。
同样属于形态相似,本质却截然不同的存在。
来自天外来物的雷浆,远比修士渡劫的雷劫要恐怖上万倍。
若说雷劫的本质是九死一生,是漫天怒雷下,仍旧蕴含的一线生机。
而来自天外来物的雷浆,与那岩浆仙域无二,本质就是没有生路,必死无疑。
指尖升腾起一抹浓郁到极致的紫雷,将漆黑的眸子映射出淡淡紫意。
这道雷域与冰域一样,一旦修成,还需耗费妖魔精元,提升其等级。
秦熹本想继续推演,但先前与仙门大师姐的惨烈交战,再加上推演之时的枯寂与疼痛。
她思忖半晌,最终还是打消了继续推演的念头。
一来,推演此等珍稀仙域耗费的妖魔精元绝非小数目。
二来,体力的大量消耗让她愈发不支,还是先行休息,改日推演也不迟。
正欲休息之际,脑海中忽然感到心悸。
那是一种极难言明的古怪感觉,好似有什么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被他人飞速掠夺那般。
秦熹一怔,旋即忽然想起什么。
她动作迅猛,从戒中拿出七皇子鹤云赠予的亲封令,当即脸色大变。
果不其然,是亲封令出了问题。
只见那道本该逸散刺目金光的辉煌法旨,却是忽然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那尊法旨的意识变得极度微弱,好似在小声提醒自己,本该由自己统摄的精纯仙力,此刻却被其他至高无上的大人物掠夺去了。
自己能借助法旨的力量,窥视到当前鹿城的精纯仙力。
自打上次升至仙尊,将鹿城的精纯仙力几近吸干后,秦熹便停了下来,短时间内不再动仙力的念头。
虽说短短数日,鹿城的仙力有所恢复,但也算不得太多,无非仅是沧海一粟。
但令秦熹惊愕的是,这由此方之主特意设下的法旨,整个鹿城地界的仙力,都该由自己一人统摄才是。
竟能有人这般越过自己,肆无忌惮享誉鹿城精纯仙力,实在是……
秦熹一怔,自己尚未修至仙尊圆满,暂且还离不开这道亲封令。
不知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将法旨中的精纯仙力尽数掠夺而走。
然而素来谨慎的她,终究还是没能做什么。
既能这般轻易掠夺本该属于自己的仙力,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左右不过零星半点,犯不着就此打草惊蛇,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物。
……
帝城。
密不透风的地下,生着三颗头颅的蛮牛身躯,此刻却是目不转睛,盯着那具陷入昏迷的摩白。
三颗头颅紧张不已,动作一致,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了什么差错。
然而就在此时,那尊通体赤红的摩白,却是忽然发生剧变。
只见那黝黑赤红的浅薄肤色,竟在悄无声息间,覆上了一抹冰蓝色。
随即,浅浅的冰层忽然蔓延席卷开来,紧密贴合着摩白躯体,将其身体尽数覆盖上一层冰雾。
“咕咚。”
右侧的头颅愈发焦急,忍不住吞咽口水,发出明显的声响。
其他两颗头颅好似置若罔闻,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尊摩白。
成败在此一举。
恰在此时,那尊通体覆盖冰雾的摩白,竟是忽地睁开双眼,旋即起身,朝着畸形蛮牛走来。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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