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卿站在原地,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以父亲的脾气,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同意她陪楚安澜离京游历呢?
看来,只能慢慢来。
叶宛卿在原地站了片刻,只身朝武场走去,从护卫手中接过弓箭,熟练地搭弓引箭。
利刃破空,穿透草人。
不远处,传来楚安澜的声音:“好箭法!”
“妹子,你射得好准啊!”叶辰曦也惊叹地夸赞:“近一个月没练了,你的箭术是不是进步啦?”
叶宛卿抬眸。
武场边,父亲正沉默着朝她看来,眼神复杂。
……
次日。
天还未亮,长公主府外就停了几辆马车。
叶鸿威站在马车旁叮嘱了几句,回头看向从门口出来的叶宛卿:“敦亲王昨夜摔断了腿,楚安澜要侍疾,我送你去荣光寺。”
叶宛卿惊讶:“父亲不是要上朝么?”
“告假了。”叶鸿威催促:“上车,启程。”
叶宛卿被扶上马车。
车内,叶辰曦睡得迷迷瞪瞪的:“妹子,安澜来不了了。父亲告假,与我们一同去。”
“我知道了。”叶宛卿道:“你继续睡吧。”
……
到荣光寺时,已是掌灯时分。
住持早就得了消息,亲自出来将人接进去,将叶宛卿抄好的经书拿走,又吩咐小沙弥带叶宛卿去雄宝殿点长明灯。
前往雄宝殿的路上,叶宛卿问小沙弥:“今日,寺庙中可是来了别的贵客?”
小沙弥打了个佛偈:“听闻,定远侯府的老夫人身子不适,定远侯特地来为她上香祈福。”
叶宛卿闻言,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从雄宝殿出来,天色已全黑。
叶鸿威被请去喝茶了,叶辰曦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樱香和千禧在等她。
一见她,千禧就疾步上前:“郡主,奴婢刚刚去如厕,撞见陆世子了!吓死奴婢了!”
叶宛卿眼皮跳了一下:“他见到你了?”
千禧拍着心口:“他倒是没见到奴婢,但是,有僧人将他请走了,说是侯爷知晓他在此处,请他一同去住持那儿喝茶。”
父亲将他请走了?
也好。
如此,她就不用担心撞见他了。
叶宛卿无声松了口气:“再过几日便是殿试了,陆世子还要参加殿试,应当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不必太过担心。大家都是来祈福的,如果撞见,做到礼数周全即可。”
千禧点头:“奴婢明白。”
叶宛卿看了眼天色:“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寅时,还要起来做早课呢。”
她既是代替太子来祈福,该有的仪式便一样不能少。
……
次日。
还未到寅时,叶宛卿就被樱香和千禧唤醒,洗漱之后,换上一袭素净的衣裙,提灯出门。
上弦月挂在天际,月光有些凉。
到法堂时,里面已经跪了许多人。
叶宛卿寻了个位置,跪在蒲团上。
微热的风中,香火味、蜡烛味混合着檀香味,加上低吟的诵经声,听得人有些恍惚。
正当她昏沉之际,一股突兀的冷清淡香钻入鼻尖。
这股香味,太熟悉了。
叶宛卿正要抬头去看来人,合在一处的手猛地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抓住。
叶宛卿微惊。
入目处,是一片白。
来人哑着嗓子,带着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拉,将她一路带出法堂:“跟我走……”
法堂外,灯火晦暗。
叶宛卿被迫拉拽着走,边走边挣扎:“放开我!”
那人偏偏不听,手握得更紧了。
叶宛卿手腕被握得生疼,怎么挣扎都挣不掉。
眼瞧着前方竹影葱茏,灯火越来越远,前方越来越暗,叶宛卿生出一丝惊慌:“陆继廉,你放开我!”
陆继廉终于停住脚步。
昏暗的夜色里,陆继廉颠覆了往日的温润端庄,发髻松散,雪白的鬓角还贴着两缕略显凌乱的湿发丝。
大抵是走得太急,他的鬓角还渗着晶莹的汗珠。
胸口,更是因喘息而剧烈起伏。
叶宛卿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夜色里,陆继廉的琉璃眸映着灯火,亮得惊人,声音更是嘶哑得厉害:“我们从前认识么?”
从前?
他与她的关系,又何止是一句“认识”能说得清的?
只是,都已经过去了。
叶宛卿冷静从容地开口:“十二岁之前,我曾在国子监念过几年书。那时夫子常夸赞你,不仅我,我们学堂的人都认识你。”
陆继廉薄唇微动:“我说的不是这个。”
“是么?”叶宛卿顺着他的话问:“陆世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你……”陆继廉双眼直直地看着她,眸光闪烁:“你当真不知我在说什么?”
“陆世子觉得,我该知道什么?”叶宛卿反问。
陆继廉抿唇。
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脑海里,那些荒唐而又凌乱的画面在疯狂搅动,令他心神难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紧紧盯着叶宛卿的脸。
这张脸,比梦境里的更加年轻鲜活、朝气明媚。
他明明记得,这张脸曾在他眼前如花一般绽放,短暂地停留之后,很快就枯萎、凋谢。
他对着这张日思夜念的脸,叫出本该在梦境里才会叫的称呼:“夫人……”
夜色里,叶宛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陆继廉,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也和她一样,有了前世的记忆?
这样一来,他还会放过她么?
她先前做的所有努力,难道都要付诸东流?
难道,她还是摆脱不了前世的命运?
不!
她绝对不要再过回那样的人生!
叶宛卿愠怒:“放肆!陆继廉,我再不济,也是皇上和太后亲封的郡主,岂能容你随意戏弄!”
陆继廉紧握着她的手腕:“不对。你从不会叫我的名字,不会对我生气,更不会拿身份压我。”
叶宛卿的手腕,被握得又紧又疼。
和陆继廉独处得越久,她心中越是难安。
她将手握成拳,缓解了一些疼痛之后,才冷冷瞧着陆继廉:“有现成的权势和身份,为何不能用?难道,我合该忍着你对我的无礼么?原来,在陆世子眼里,我竟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么?”
陆继廉紧抿薄唇:“我从未想过要对郡主无礼,我只是想要个确定的答案。若冒犯了郡主,先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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