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拜访人多,没时间散步消食,中午吃的饭好像还堵在心口,吃茶都没顺下去,范曾贤摇头失笑:“真是年纪大了!”
“老师刚过不惑,何来年纪大。”苏言礼拱手起身,微笑指向小厮放在桌上的点心,“学生带了些山楂片过来,要不您嚼两片?”
山楂确实是克化之物,师生叙旧倒也不必太严肃,范曾贤点点头,示意小厮拿两片过来。
苏言礼趁此机会又点了另一样礼物,“给您带的酒也是用山楂做的,年节正是人情往来大吃鱼肉之际,若是想饮酒就喝两杯山楂酒,既不失酒桌气氛也有开胃消食之功效。”
没想到一年没见的学生这么细心,范曾贤很欣慰:“上元节带家人到我家灯棚喝茶看灯。”
大胤朝上元节很热闹,皇家贵族会在御街搭棚赏灯,当然除了皇族世家,有资格在御街搭灯棚的朝庭大员除了三公六部之首,就要属六部里的副官——侍郎了,范大人是吏部左侍郎从三品,掌大胤所有官员考核真正的位高权重,御街灯棚当然有他一席之地。
苏言礼听了紧张不安:“会不会打扰到老师?”
范增贤捏了片小厮递上来的山楂,笑道:“无妨。”说完,咬了口山楂:“味道还不错。”
一边赞许山楂片,一边看向站立不安的学生,见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难道手头又紧了?看着不像啊!
不管如何紧张难为情,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苏言礼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交子,拱手奉上,“这两年多有打扰,借了老师四五十两银子,今年日子好过有些盈余,学生终于能还上老师的银子了。”
原来不是错钱,而是还钱,只是他这钱从哪里来?范增贤眉心微凝,国子监五经博士不涉庶务,没银钱经手,那就没有贪墨的机会,那是卖字卖画?也没听说,那他日子怎么就宽松了?
似是感觉到了老师的疑惑,苏言礼微微一笑,“为了给女儿置嫁妆,学生让小厮经营了些庶务。”
“什么样的庶务?”
苏言礼拱手回道,“老师吃的山楂片在庙前卖的还不错,所以……”
没想到苏予之开窍了,竟懂得经商养家糊口了,不错,不错。
不过总共借了四五十两银子,借出去时,并没打算要他还,苏言礼哪里肯,师生二人免不了推让一番,最后好不容易请老师收下了。
拜访到此也差不多了,苏言礼拱手行礼,一腰弯到九十度,“就不打扰老师了,学生先行告退。”
苏增贤摆了下手,“七染,送下予之。”
“是,大人。”
小厮引苏言礼一路向外。
书房内,范增贤已经吃了一片,酸甜可口,竟是越嚼越生津,“再拿一片。”
长随便又拿了片,“大人觉得味道不错?”
范增贤点头,“口齿生津,有点意思。”
长随还真没把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在眼里,听大人说味道不错,忍不住拆开苏家送来的礼物,第一个是四四方方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了,就是大人吃的山楂片,给的不少,四方盒子里面又装了五六个小盒子,看来够大人吃一段时间了;
第二个是两个釉亮的精致小坛子,“大人,这怕就是苏博士说的山楂酒了。”
听过清酒、米酒、黄酒、葡萄酒,没听过山楂酒,苏增贤有些好奇,“倒一杯来看看。”
长随双手往面前一搭,“大人,夫人不允你多喝酒。”
“没听予之刚才说嘛,这是助克化的好酒。”
范大人有三大爱好,一爱写字,二爱下棋,三嘛就是爱喝点小酒,苏若锦原本没打算做山楂酒的,为了范大人特意做了一大缸山楂酒,撇出了最好的给他。
刚打开木塞就有股鲜甜浓香之味飘散在书房内,再把酒倒入白瓷盏,红白互应,清澈见底,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品佳酿,长随很是吃惊:“大人……”把盏端到范增贤跟前。
见过很多好东西的范增贤也忍不住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甫一入喉、酒香味莘,齿间回甘,滋味无穷:“好酒。”
苏博士的礼算是送到大人心坎上去了,长随忍不住又打开了第三个扁平纸盒,里面被四个小格子分开了,第一格里面像是糕点,为何如此晶莹剔透,连里面的桂花是卷是舒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人,你快看,这像不像上次在晋王府看到的琥珀?”
范增贤也被好奇住了,起身一只手负在腰后,一边缓缓走到桂花糕前,拿起一片,举起迎着光看了看,“予之今年送的礼不一般啊!”
长随听了主人的话,若有所思:“大人,难道苏博士想让你给他动一动?”
范增贤似是没听到长随的话,又看了第二格,五彩纷纷的小粒子,不知是什么,又看第三格,颜色深红,品相精致,看不出是什么,低头去闻了闻,一股微酸清甜之气扑鼻而来,好像是用山楂做的糕点,苏予之这是跟山楂干上了呀。
“砚墨,市面上山楂卖多少钱一斤?”
“山楂上市时,小贩们拎篮子卖三文一斤,听说杂货行三斤一文。”长随反应过来了,“大人,这些点心看着精致,实则并不贵。”
刚过不惑之年,范增贤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比如他的上级——吏部尚书,再比如中枢三省,所以他现在需要谨言慎行,收礼只收一些无伤大雅的。
不贵就行。
范增贤让长随把酒放好,“其余都送给夫人。”
“是,大人。”
官宦之间来往,礼物最后都要归到当家主母手中,再由她照送的礼一一回回去。
一直到晚饭时间,苏言礼才回到家中。
程迎珍上前就问,“官人,怎么样?”
苏言礼笑眯眯的点点头,“老师不仅见了我,还让我上元节去他们家灯棚赏灯。”
苏若锦一听双眼瞬间亮了,笑意藏也藏不住。
书同看到二娘子笑的跟小狐狸似的,忍不住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埋怨,“六两啊,都快赶上大人一个月俸禄了。”
苏若锦悄悄看了眼正在家长里短的爹娘,转过头,悄声道,“姓徐的婆子为何眼红的滴血却没有动手?那个兵马司的巡差为何只在摊子周围转悠没敢使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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